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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他想,一句話堵住費慕人的嘴,費慕人微微一笑,道:「掌櫃的請放心,我不敢相強……」

  瘦老頭老臉微紅,連忙再稱謝。

  「不過……」費慕人接著說道:「有件事,我卻不能不向掌櫃的提一提,掌櫃的知道有位提著一隻巨大的紅葫蘆,每日前來沽酒的老人家?」

  瘦老頭忙點頭說道:「知道,知道,那位老人家是老主顧了,照顧小號有多少年了。」

  費慕人淡淡一笑,道:「不錯,正是他,掌櫃的恐怕不知道,那位老人家是位武林人物,而且是當世五大高人之一,世稱『東邪』!」

  瘦老頭「哦」地一聲,輕擊一掌,道:「小老兒這雙老眼,看過的人可以說多不勝數,早就覺得那位老人家不類常人,果然沒錯,看來小老兒這雙老眼尚未昏花,還可以多瞧幾年。」

  費慕人淡淡一笑,道:「掌櫃的何止是老眼未花?簡直是眼力超人……」

  瘦老頭忙笑道:「賈爺誇獎,賈爺誇獎。」

  費慕人道:「掌櫃的可知道,我為什麼跟掌櫃的提他麼?」

  瘦老頭兒搖頭說道:「賈爺明示,小老兒不知道。」

  費慕人笑了笑,道:「他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

  瘦老頭吃了一驚,急道:「那怎麼會?小老兒看位老人家精神挺好,身體也……」

  費慕人搖頭截口說道:「英雄只怕病來磨,如今不行了,那位老人家既瘦又弱,臥床難起,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

  瘦老頭搖頭嘆道:「想不到那位老人家病得這麼厲害,真是不錯,就是鐵打的金剛也禁不住一個病字,賈爺,那位老人家害的是什麼病,這般厲害。」

  費慕人淡淡一笑,道:「這就要怪掌櫃的你了。」

  瘦老頭一怔忙道:「賈爺,這話……」

  費慕人道:「誰叫你掌櫃的有這麼好個祖傳秘方,這麼好的手藝,釀出來這麼好的酒?那位老人家每日必得喝上一葫蘆,否則便茶不思,飯不想,夜晚來輾轉難成眠,一點精神毫無,掌櫃的,他是飲酒過多,傷了身子。」

  瘦老頭倏然面笑,但旋即皺起眉鋒,道:「這委實讓小老兒難受,本想憑此祖傳秘方以餐嗜飲諸君,卻不料有人因為喝多了小老兒釀的酒生了病?不過……」

  搖了搖頭,接道:「小老兒賣酒數十年,這倒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兒。」

  費慕人含笑說道:「掌櫃的莫非不信。」

  瘦老頭忙道:「賈爺別誤會,那倒不是,要不是真有這回事兒,賈爺豈會拿上了年紀的人開玩笑?只是,喝小老兒釀的酒生病的,那位老人家確是第一人。」

  費慕人淡淡一笑,道:「恐怕也該是最後一個。」

  瘦老頭一怔,道:「賈爺這話怎麼說?」

  費慕人道:「跟掌櫃的一樣,我也有祖傳岐黃之術,我已經替那位老人家看過了,掌櫃的你知道我發現他害的是什麼病。」

  瘦老頭道:「賈爺剛才不是說過了麼?是飲酒過多傷了……」

  費慕人微笑截口說道:「正如掌櫃的所說,他也是我生平所聞所見第一個因為喝酒鬧病的人,他是位內外雙修的絕頂高手,更不該是單為喝酒的害了病。」

  瘦老頭一巴掌拍上大腿,道:「小老兒本來就以為那不可能是喝酒的……」

  「不!」費慕人搖頭載口說道:「掌櫃的,他還是喝掌櫃的所釀的酒,喝出了毛病……」

  瘦老頭一怔,費慕人不等他說話兒按著說道:「單是酒,憑他一身修為,那該喝不出毛病,可是,掌櫃的,酒裏若摻有別的東西,那就另當別論了。」

  瘦老頭又復一怔,道:「賈爺,酒裏摻有什麼別的東西?」

  費慕人淡淡笑道:「那就要問掌櫃的你了。」

  「沒有呀!」瘦老頭瞪著眼道:「小老兒釀酒數十年所放的都是該放的,從沒有摻過一種不該摻的東西,賈爺這話……」

  費慕人道:「那麼掌櫃的釀酒都放什麼東西。」

  瘦老頭張口要說,但忽地嘿嘿一笑,道:「說來說去,賈爺是想套小老兒的釀酒法,賈爺原諒,這小老兒不能說,其實賈爺又何必……」

  費慕人截口說道:「掌櫃的,你誤會了,老實告訴掌櫃的好了,我是替那位老人家來查這件事的,掌櫃的……」

  瘦老頭微整臉色,道:「那麼小老兒也告訴賈爺,酒裏確沒有摻一點不該摻的東西,小老兒做的是良心生意,並不是……」

  費慕人道:「掌櫃的可聽說過『罌粟果』此物?」

  瘦老頭一點頭,道:「小老兒聽說過,『泰山』腳下就長著一片這東西,『罌粟果』有毒,誤吃了可使人慢慢中毒而……」

  費慕人道:「掌櫃的,那位老人家就是中了這種毒。」

  瘦老頭一震,詫異地急道:「怎麼,那位老人家就是……」

  臉色忽又一變,接道:「難道賈爺懷疑,小老兒所釀這酒裏……」

  「掌櫃的。」費慕人道:「不是懷疑,掌櫃的你所釀那酒裏,確有『罌粟果』毒。」

  瘦老頭霍地站起,道:「賈爺,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小老兒賣酒幾十年,主顧們這麼多,要是被人聽見,小老兒的生意……」

  費慕人淡淡笑道:「所以掌櫃的該平心靜氣坐下來談。」

  瘦老頭一驚,忙游目四顧,還好,別的酒客們均在飲酒談笑,沒人留意,他忙坐了下來,道:「賈爺,你可不能開這種玩笑……」

  費慕人道:「掌櫃的,我跟你無怨無仇,犯不著敗你的生意,再說那也有損陰德,我說的是實在話。」

  瘦老頭怔住了,但他旋即正色搖頭,道:「不會,不會,絕不會。」

  費慕人道:「掌櫃的,事實上那位老人家確是喝多了掌櫃的所釀,那含有『罌粟果』毒的酒而害了病。」

  接著,他把他的發現說了一遍。

  聽畢,瘦老頭苦著臉,道:「這麼說來,是真的了,小老兒所釀的酒裏,根本就沒放『罌粟果』,何來『罌栗果』毒!老天爺,這是怎麼回事兒。」

  費慕人淡淡說道:「掌櫃的,中毒的只有那位老人家一人,並沒有聽說有第二個,適才我來時,仔細留意過了,你那伙計凡為人打酒,都是打的大罈裏的,從沒動過那個小罈子,而據我所知,那位老人家一直喝的是那個小罈子裏的酒,所以我說他該是最後一人,掌櫃的是個明白人,這像不像專為那位老人家釀的?」

  瘦老頭道:「賈爺所說是理,可是賈爺誤會了,那小罈子裏的酒貴,不瞞賈爺說,尋常的客人喝它不起。」

  費慕人「哦」地一聲,道:「掌櫃的,你這兒的酒,還分三六九等?」

  瘦老頭道:「賈爺可以到『濟南城』的每家酒肆打聽一下,沒有一家酒肆的酒,不是分三六九等的,賣什麼都有個好壞貴賤。」

  費慕人心知這是實情,當即話鋒一轉,道:「掌櫃的,我看你是個老實好人,跟武林人也談不上什麼仇怨,可是這是怎麼回事,掌櫃的能告訴我麼?」

  瘦老頭苦笑說道:「賈爺,天知道是怎麼同事。」

  費慕人道:「掌櫃的,這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也不是三個月兩個月的事,而是有多少年了,難道掌櫃的你一點也不知道。」

  瘦老頭正色說道:「賈爺,小老兒要是知道,管叫小老兒遭天打雷劈……」

  費慕人淡淡一笑,道:「掌櫃的,我看你也不像個深藏不露的武林人,你要知道,武林人招惹不得,個人的生死事小……」

  瘦老頭嚇白了臉,但他口中仍道:「賈爺,誰就是殺了小老兒滿門,小老兒也是不知道。」

  費慕人眉鋒一皺,道:「那就令人費解……」

  門光一凝,接道:「掌櫃的,多少年來,每釀酒都是你親自動手麼?」

  瘦老頭點頭說道:「小老兒有兩個不成材的兒子,普通的酒是他倆釀的,那小罈子裏的酒,卻是小老兒親手釀的,為的是對得起人家,不失信用,不敗生意,再說這也是小老兒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費慕人笑了笑,道:「掌櫃的,你自己明白,這要是打官司的話,你準輸。」

  瘦老頭苦笑說道:「小老兒生平不善謊言……」

  費慕人道:「所以我認為掌櫃的你是個老實好人,不會做出這種事來,掌櫃的,你都在什麼地方釀酒?」

  瘦老頭道:「在寒舍地窖裏。」

  費慕人道:「所有的酒也都是放在那兒麼?」

  瘦老頭點頭說道:「不錯,賈爺。」

  費慕人沉吟了一下,道:「掌櫃的,可否帶我去看看?」

  瘦老頭猶豫了一下,毅然說道:「好吧,小老兒相信賈爺不是為那釀酒之法。」

  說著,他站了起來。

  ▼第二十七章

  費慕人跟著站起,道:「掌櫃的放心,武林人不賣酒,我也不願損自己的陰德。」

  瘦老頭未多說,轉身招呼了伙計。

  費慕人及時又道:「掌櫃的,那小罈子裏的酒,暫時也該收起來。」

  一句話提醒了瘦老頭,他忙又招呼伙計把那一小罈子酒,搬進了櫃檯,收了起來。

  出了酒肆,瘦老頭前行帶路,領著費慕人往東便走。

  而適時,從對面一家酒肆中,走出一個瘦高青衣漢子,跟在兩人肯後,也往東行去。

  費慕人看的清楚,也一眼便看出那青衣漢子步履穩健,是個身手不俗的練家子,但是他並未在意,本來是,「濟南城」偌大一塊地兒,「大明湖」風光宜人,他能來,別的武林人,就不能來!這一帶本來是什麼樣的人都有。

  再說,條條大路任人走,你往東,難道人家就非得往西不可,天下該沒有這種理。

  可是走了片刻之後,那本不成為理的理,就成了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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