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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費慕人截口說道:「我記得適才前輩說過,家父是家父,小侄是小侄,再說,小侄認為那是家父被人所誣,必有澄清的一天。」

  厲勿邪微微點頭,道:「但願如此……」

  雙眉陡挑,接道:「只是這是誰……」

  姑娘一旁冷然說道:「自然是那家酒肆。」

  費慕人道:「酒肆是尋常人家所開,我輩是武林中人,該談不上仇怨。」

  厲勿邪點頭說道:「賢侄說的不錯,那麼賢侄以為……」

  費慕人道:「前輩,這要等小侄去看過後才能知道。」

  厲勿邪點了點頭,沒說話。

  姑娘卻冷冷說道:「酒是那家酒肆自釀的,還有什麼好看的!」

  費慕人道:「我就是要看看那家酒肆的主人是誰,姑娘。」

  姑娘她嬌靨一紅,道:「那麼,我跟你去。」

  厲勿邪突然叱道:「丫頭,別那麼你你的,沒規矩,該叫一聲費大哥。」

  姑娘嬌靨更紅得厲害,半低螓首,道:「那麼,我跟費大哥去。」

  費慕人神情微震,忙道:「不敢當,姑娘……」

  厲勿邪一旁又道:「她不是姑娘,難道還是個小子不成,賢侄,她那名字不大好聽,叫冰心,叫她一聲小妹也就行了。」

  費慕人忙應道:「是,前輩,小侄遵命……」

  定了定神,道:「小妹,我一人去已綽綽有餘,打草驚蛇最為不智,你去反而引人動疑,再說,前輩也需要照顧。」

  姑娘厲冰心未再說話。

  厲勿邪一旁說道:「丫頭,你費大哥說的對,就讓他一人去吧。」

  費慕人適時又道:「前輩,這『千佛寺』有什麼隱密處所?」

  厲勿邪呆了一呆,道:「賢侄,你要幹什麼?」

  費慕人淡淡一笑,道:「小侄為冷大俠解毒事前車之鑒,所以小侄不得不小心。」

  厲勿邪陡挑雙眉,但倏又斂去威態,嘆道:「東邪何曾怕過人,但如今卻不得不防著點兒,賢侄說的對,真要說隱密處,恐怕就數寺後『千佛洞』了。」

  費慕人沉吟了一下,道:「那麼就請前輩與小妹,在寺後『千佛洞』中暫時委屈一夜吧,前輩如今可能下床行走?」

  厲勿邪笑道:「剛剛喝了大半葫蘆,如今我能跟人鬥上百招。」

  費慕人不禁失笑道:「那麼小侄告辭了……」

  轉望姑娘厲冰心道:「小妹,稍時前輩若有不適,請點前輩『睡穴』!」

  姑娘厲冰心如今變得柔婉異常,微頷螓首,道:「費大哥放心,小妹省得。」

  費慕人未再說話,一躬身,穿門而去。

  望著那穿門而出的頎長身影,愣了好一會,厲勿邪忽地搖了搖頭,長長一嘆道:「丫頭,你有這種感覺麼?」

  姑娘厲冰心正目望著那兩扇半開的房門發著怔,閒言急忙收回了目光,轉過螓首,道:「什麼?爹。」

  厲勿邪道:「我總覺得費雲飛不該有這種兒子,他也不該是費雲飛的兒子!」

  姑娘厲冰心微頷螓首,道:「我有同感,爹!」

  厲勿邪目光忽凝,道:「丫頭,你也別忘了一件事。」

  姑娘厲冰心眨動著一雙美目,道:「什麼,爹?」

  厲勿邪道:「你已經是個訂過親,有婆家的人了。」

  姑娘厲冰心嬌靨剎時飛紅,跺腳說道:「爹,您是怎麼了……」

  「沒什麼。」厲勿邪淡淡說道:「爹只是把話說在前頭,情之一事能生人能死人,一個不慎足鑄無窮遺恨,咱們不能對不起人家,雖然他父子失蹤多年,均已不知下落,但你到底已是他皇甫家的人了……」

  姑娘厲冰心雙眉一揚,方待說話。

  厲勿邪神情忽黯,一嘆接道:「『南令』不會辱沒咱們,他那兒子也不比費雲飛這個兒子差,要不是他父子當年突然離奇失了蹤,如今……」

  又一嘆,改口接道:「丫頭,熄燈,咱們走。」

  姑娘厲冰心皓腕輕抬,桌上孤燈倏然而滅。

  剎時,這禪房中跟外面的夜色一樣地黑。

  這整座的宏偉古剎,立時浸沉在一片黑暗中……

  ▼第二十六章

  初更時候,鉤月高懸,「大明湖」畫舫艘艘,「遊湖」的士女遊興正盛,情意也正濃。

  所以,這湖邊一帶的酒肆茶座,也正是生意鼎盛,依然是一片燈光,吆喝之聲盈耳不絕。

  費慕人頭戴著那頂寬沿大帽,進了那家酒肆。

  揀了靠窗的那副座頭坐下,他摘下了大帽。

  適時,伙計走過來哈腰賠笑招呼,話未出口,他便自一怔,旋即笑意更濃:「客人,是你呀?」

  費慕人依然是那張淡金一般的臉,含笑點頭,道:「不錯,是我,怎麼,不能來二回麼。」

  「那什麼話!」伙計忙道:「小號歡迎都來不及,那有把上門的老主顧財神爺往外推的!二回嫌少,客人最好來個千回萬回。」

  費慕人笑道:「會說話,我以後定然常來喝幾杯,你們釀的酒太好了,既醇又香,使人回味無窮,喝了還想喝,所以我又來了。」

  伙計忙道:「那是客人誇獎,其實,小號自釀的酒也的確不錯,凡是嚐過的人,沒有不讚不絕口的,所以只要光臨小號一趟,準會成了每天必來的老主顧。」

  費慕人搖頭說道:「的確不差,寶號釀的酒就讓我害上了相思病,這兩天我喝遍了『濟南城』,品品還是寶號的酒好……」

  伙計剛要接口,費慕人忽地壓低了話聲,道:「伙計,說真的,寶號的酒,是用什麼釀的。」

  伙計嘿嘿一笑,道:「客人,抱歉得很,這我不能說,也不敢說,這是掌櫃的祖傳釀酒法兒,一說出去『濟南城』賣酒的全會了,小號的生意不就被人搶了去,掌櫃的要知道是我說出去的,他一定會叫我捲舖蓋滾蛋,這不是砸了飯碗麼?」

  費慕人忙道:「伙計,我絕不會對第二個人說,我是學學釀來自喝的。」

  伙計一個頭搖得像貨郎鼓,道:「客人,不行,不行,抱歉,抱歉。」

  費慕人道:「伙計,你我打個商量……」

  伙計一搖頭,截口說道:「客人,俺懂,你就是給俺一千兩銀子俺也不能說,做人要有良心,講道義,掌櫃的待俺不錯……」

  費慕人微笑說道:「伙計,我不說過了麼?我是學學釀來自喝的。」

  伙計搖頭說道:「那也不行。」

  「好吧,伙計!」費慕人道:「我不問了,你們掌櫃的可在?」

  伙計抬手往櫃檯一指,道:「那不是麼?就在那兒!」

  費慕人循指望去,只見櫃檯裏坐著個瘦老頭,一身粗布衣褲,幾根山羊鬍鬚,正低著頭打算盤。

  費慕人點了點頭,道:「伙計,麻煩你請他過來一下。」

  伙計答應一聲,連忙轉身而去。

  到了櫃檯旁,他跟那瘦老頭低低說了幾句。

  瘦老頭子抬起老眼望了望費慕人,推開算盤站起來走出櫃檯,近前,他一拱手賠上了笑臉:「小老兒見過客人。」

  費慕人忙一欠身,道:「不敢,掌櫃的請坐。」

  瘦老頭答應了一聲,拉過一把椅子坐在費慕人對面,坐定,他抬眼望了望,賠笑說道:「小老兒請教……」

  「好說!」費慕人道:「姓賈,西貝賈,單名一個玉字。」

  瘦老頭道:「原來是賈爺,聽伙計說,賈爺一再照顧,小老兒……」

  費慕人道:「掌櫃的別客氣,那是因為寶號釀的酒實在好。」

  瘦老頭咧嘴一笑,道:「那是賈爺誇獎,只要賈爺喝了對味兒就行……」

  口中雖這麼說,但接下去卻也著實地自誇了一陣。

  最後他問道:「賈爺見召是……」

  「不敢!」費慕人淡淡一笑,道:「就是為了寶號自釀的這既醇又香的酒。」

  瘦老頭微愕說道:「賈爺的意思是……」

  費慕人笑了笑,道:「我想學學釀來自喝,剛才問過伙計寶號這釀酒之法,伙計是個難得的忠厚人,他不肯說。」

  瘦老頭顯然老於世故,聞弦歌而知雅意,目光一轉,笑道:「不瞞賈爺說,這釀酒法是小老兒祖傳的,敝帚自珍,也為了生意,所以小老兒一直未曾外洩……」

  費慕人道:「每一行有每一行的秘密,這本難怪……」

  瘦老頭兒飛快說道:「多謝賈爺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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