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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費慕人五指搭上厲勿邪腕脈,倏地,他眉鋒一皺。

  厲勿邪未在意,姑娘她卻忍不住急聲問道:「怎麼樣?」

  費慕人微一搖頭,沒說話。

  姑娘輕哼了一聲,低低說道:「神氣。」

  ▼第二十五章

  費慕人只當沒聽見,片刻之後,他神色更顯凝重,眉鋒也越深,姑娘看在眼裡,急在臉上,忍不住又要問,費慕人已然收回了手,微吸一口氣,道:「前輩,請張開嘴讓小侄看看。」

  厲勿邪應聲張開了嘴,費慕人一看之下,臉色為之一變,點了點頭,道:「行了,前輩。」

  厲勿邪聞言合上嘴,說道:「怎麼樣,還能活多久?」

  費慕人未答反問,道:「前輩是什麼時候感到不適的?」

  厲勿邪想了想,道:「有幾年了。」

  費慕人道:「在未感身體不適之前,前輩可曾與人動過手?」

  厲勿邪訝然說道:「莫非我有什麼暗傷?」

  費慕人搖頭說道:「前輩請答小侄問話。」

  厲勿邪滿面疑惑道:「沒有,還是那年在『哀牢』發了幾招,之後……」

  費慕人道:「『哀牢』事與前輩感到不適,其間隔有多久?」

  厲勿邪想了想,道:「大約總有年餘吧。」

  費慕人道:「那宇文化可曾以禮待客,請諸位前輩到他萬毒宮以酒宴或香茗招待諸位一番?」

  厲勿邪搖頭說道:「我們幾個一上『哀牢』便跟他打了起來,他哪裡有什麼以禮待客,酒宴招待,怎麼,莫非我這病不是病……」

  費慕人道:「哀牢之後,前輩可曾跟什麼人有過接觸?」

  厲勿邪道:「也沒有,我這人脾氣怪,絕少跟人來往,哀牢事後,我一直跟我這丫頭在一起。」

  費慕人道:「前輩的飲食,一直都是厲姑娘侍候的?」

  「不錯!」厲勿邪瞪著眼點頭說道:「難道說我這不是病……」

  費慕人截口說道:「正如前輩所說,前輩這不是病,而是中了一種慢性之毒,日積月累,毒越來越深。」

  厲勿邪臉色一變,沒說話。

  姑娘卻花容失色,詫聲說道:「我爹是中了毒,這怎會……」

  費慕人道:「事實如此,姑娘,這種毒既傷身體又耗元氣,能使一個絕頂高手難抵尋常庸手三招,但絕無性命之危。」

  姑娘驚駭得瞪圓了美目,半張了檀口。

  厲勿邪道:「賢侄,你看這是什麼毒?」

  費慕人道:「前輩可聽說過『罌粟果』此物?」

  厲勿邪神情一震,道:「聽說過,莫非我中的就是這種毒。」

  「正是,前輩!」費慕人點頭說道:「『罌栗』果汁乳白,有毒,常人飲之日久……」

  厲勿邪道:「我只聽說過此物,卻沒見過此物,又何曾飲過什麼『罌粟果』之汁,我天天喝酒倒是真的……」

  費慕人神色一動,道:「前輩以前也嗜飲麼?」

  厲勿邪道:「你沒聽人說過麼?『東邪』、『西魔』,當世兩大酒鬼……」

  費慕人道:「前輩住這『千佛寺』有多久了?」

  厲勿邪道:「當年『哀牢』事畢東返後,我喜愛這『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所以就跟『千佛寺』的主持和尚打了個商量,住進了『千佛寺』,一直到如今。」

  費慕人道:「前輩為何偏愛那家酒肆之酒?」

  厲勿邪道:「這還用問麼?自然是那家酒肆所釀之酒,既醇且香!」

  費慕人道:「前輩,那家酒肆所釀之酒,真這麼好麼?」

  厲勿邪點頭說道:「自然,起先我只覺得它既醇且香,後來日子一久,我便覺得一天不能不喝它,一天不能……」

  費慕人道:「前輩可曾換飲過別家的酒。」

  厲勿邪一笑說道:「換過,昨天跟前天就探過,可是入口淡而無味,跟喝水沒什麼兩樣,所以我只有讓丫頭……」

  費慕人道:「小侄看此酒對前輩之精神,大有……」

  「不錯,」厲勿邪道:「我要一天不喝它,就會覺得頹廢不振,不但昏昏欲睡,而且渾身筋骨痠痛,比死更難受。」

  費慕人道:「小侄聽那家酒肆的伙計說,前輩每日總要親自前往沽酒,然後乘畫舫上『歷下亭』狂飲至夜……」

  厲勿邪嘆道:「不瞞賢侄說,那就是因為我心中疚愧,藉酒消愁……」

  費慕人道:「小侄是指前輩這臥床多年……」

  厲勿邪「哦」地一聲,道:「所謂臥床多年,那只是說每天總要難受一次,難受時輾轉呻吟,痛苦難當,可是一口酒下肚這痛苦便霍然消失,賢侄碰見丫頭那天,正值我難受,實在無力下床,所以只有讓她去跑一趟了。」

  費慕人道:「前輩這種不適,是在自飲此酒之後呢這是在……」

  厲勿邪道:「是在自飲此酒之後的年餘,怎麼,賢侄,莫非……」

  費慕人淡淡說道:「如果小侄沒料錯,這酒前輩喝不得了。」

  厲勿邪勃然色變,道:「賢侄,真是這酒……」

  費慕人搖頭說道:「如今小侄還不敢斷言,那要等小侄去那家酒肆看過之後才能決定,不過在未證實之前,這酒前輩最好不要再……」

  「喝」字未出,姑娘她皓腕微揚,已把酒葫蘆摔掉向了院中,砰然一聲,葫蘆破碎,酒香四溢!

  厲勿邪一怔急道:「丫頭,你……」

  姑娘揚眉說道:「我是為爹好。」

  厲勿邪道:「可是待會兒我若是難受起來該怎麼辦?」

  姑娘呆了一呆,一時未能答上話來。

  費慕人卻道:「前輩當知四字飲鴆止渴。」

  厲勿邪一震,苦笑不語,但旋即他搖頭說道:「看來待會兒我要死上一回了。」

  費慕人淡淡說道:「倘前輩在熟睡中,自不會感到絲毫痛苦。」

  厲勿邪一怔說道:「賢侄,你要點我『睡穴』?」

  費慕人點頭說道:「正是,前輩。」

  厲勿邪道:「可是我總不能長睡不醒啊?」

  費慕人笑了笑,道:「前輩難道忘了,小侄有紙能解百毒的處方。」

  厲勿邪一怔,旋即大笑說道:「對!對!對!我怎麼忘了,那處方連毒中之最的『無影之毒』都能解,何況這區區『罌粟』之毒,只是……」

  笑容微斂,搖頭說道:「只是,我怎能受你這恩惠……」

  費慕人道:「前輩,這不能稱之為恩惠。」

  厲勿邪道:「我想不出還能叫什麼。」

  費慕人淡淡笑道:「無論叫什麼都可以,就不能稱之為恩惠。」

  厲勿邪道:「賢侄,你知道,我跟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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