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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幽靈書生」冷然說道:「何必要她告訴我,我只消略一推斷,便知是你所為。」

  藍九卿獰笑連聲地道:「那些人雖死在我手,但追根究源,你也不能逃避責任。」

  「幽靈書生」呆了一呆,道:「怎麼?」

  藍九卿道:「你應知道:『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這句話兒。」

  「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陣冷笑,道:「能言善辯,好一張利口,既然如此,我更要從我手中為他們討回這筆血債。」

  藍九卿心中一顫,強聲說道:「你應該立即自絕,以謝這些屈死冤魂。」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說道:「我還有數樁心事未了,怎能就此死去?我勸你還是少費口舌,回答我下面的問話。」

  藍九卿暗一咬牙,道:「好,你說吧。」

  「幽靈書生」道:「你適才無端攔劫仲孫大俠與徐老丈,意欲何為?」

  藍九卿陰陰一笑,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告訴你。」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地道:「如果你想舒舒服服地離開人世,我認為你必須告訴我。」

  藍九卿一頓說道:「祇怕你難以如願。」

  「幽靈書生」道:「我認為這很容易,因為你還未嘗過我那『一指搜魂』的滋味。」

  藍九卿自然深知「一指搜魂」的厲害,心中一顫,腦中電轉,突然目射凶光地狠聲說道:「告訴你,你也未必能將我如何,因為那姓徐的老兒,救了你一條命,我就要向他索取一條命。」

  「幽靈書生」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冷笑說道:「如此說來,我更是留你不得,我問話到此為止,你預備好了。」

  說完,一隻右掌又自緩緩舉起,除了雙目冷電光芒越來越盛外,面色已是木然,看不出一點表情。

  隨著「幽靈書生」緩緩舉起的右掌,藍九卿一顆驚駭莫名的心也逐漸下降,漸漸地,他覺得一絲寒意襲上身來,這絲寒意很快地傳遍他的全身,使他直有血液為之凝固之感。

  他也緩緩將雙掌提起,他凝足畢生功力,僅存萬分之一的僥倖,迎接對方即將施出的石破天驚的一擊。

  他將一張口閉得緊緊的,雙目射出兩道陰毒驚駭的目光,凝注在對方一張色呈死白的臉上,霎也不霎,他抱定了「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的心念,他現在又改變了另一種主意,他預備拼個玉石俱焚、兩敗俱亡,但他知道這種希望渺小的可憐,然而他卻把這渺小的希望寄託在懷中一袋「五步追魂斷腸砂」上。

  荒原上很靜,靜的藍九卿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漸漸地,藍九卿覺得這寂靜如死的空氣,迫得他有點微微窒息之感。

  「幽靈書生」右掌已平舉至胸,驀地發出一聲冰冷刺骨的輕笑,右掌方待做勢欲翻。

  藍九卿入耳這聲冷笑,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剎那間腦際靈光一閃,突然強聲喝道:「且慢。」

  「幽靈書生」一怔收掌,冷冷說道:「藍九卿,你還有什麼遺言?」

  藍九卿此時已顧不得發怒,因為他此刻心中的仇恨怒火,已為一片恐怖、萬般驚駭所淹沒,他強自一笑,說道:「你這遺言二字似乎言之過早,因為未到臨時,誰也無法斷言勝負生死,雖然我自知取勝機會不多,但不能說完全絕望,也許稍時躺下的是你也未可知。」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是你是我俱是一樣,反正今日你我二人總有一人死在此處,有什麼話兒你說吧。」

  藍九卿道:「你如果僅用你那師門之藝和我交手,我的致勝機會勢必倍增。」

  「幽靈書生」道:「你敢是在激我?」

  藍九卿雖然心中緊張無比,但表面上他卻是陰陰一笑,道:「我不懂什麼激與不激,只知這話由我口中說出,聽與不聽在你。」。「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聲長笑,道:「你好像很有自信?」

  藍九卿道:「那個自然,你該知道我從來不下沒有把握的賭注。」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道:「好!就算我中了你的激將妙法,動手期以三招,你只要能在三招之下不死──」

  藍九卿禁不住心中狂喜,表面卻仍不動聲色,表現出一付極有把握的態度說道:「你不覺得太狂傲了一點麼?」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狂傲與否,屆時你當自知,我只是要你死得口服心服。」

  藍九卿陰陰一笑,道:「我想你大概言而無信。」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藍九卿,你最好趕快閉上你那張鳥嘴,三招一過,我立即將命送上就是。」

  藍九卿暗咬牙齦說道:「小狗,這是你自願送死,怨不得少爺騙你上當──」

  突然舌綻春雷,一聲大喝:「你先接我一掌。」

  身形電閃,「呼!」地一聲劈出一掌。

  這是藍九卿凝足真力,企圖偷襲,以期一舉奏效的一擊,招出「流雲十二式」精華中一式,暗滲六神通之一「陰山人屠」北宮寅的陰狠毒功「陰煞屍熹」,一片強勁絕倫的排山勁氣,夾帶使人欲嘔的陣陣屍臭向著「幽靈書生」飛捲而去。

  按說藍九卿藝出宇內有數魔頭六神通門下,位列武林絕頂內家高手,他所擊出的這片聲勢驚人、威力無倫的狂飆也似的掌力,「幽靈書生」即或不懼也不敢等閒視之。

  事實恰恰相反,這「幽靈書生」也委實狂傲的可以,他對這片襲來的陰狠歹毒掌風,竟然視若無睹,及至勁氣迫體,他方始冷冷一笑,道:「這算第一招。」

  右脅微抬,儒袖輕擺,未見絲毫聲勢,已將藍九卿全力擊出的排山勁氣,陣陣屍臭,消弭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藍九卿看在眼內,不由心頭狂震地倒抽一口冷氣,同時更使他感到不解地是他只覺自己擊出的掌力,如入無底深淵,而他自身卻未覺出有半點反震。

  他此刻已無暇思忖個中原因,只是在想著第二步歹毒手法。

  突然,他揚起一聲厲喝:「你再試試我這第二掌。」

  呼地一掌,僅用六成真力疾向對方擊去。

  「幽靈書生」看在眼內,一時難明所以,方自微一怔神!藍九卿不由一聲桀桀怪笑,身形電旋,一剎那間已將一袋「五步追魂斷腸砂」取在掌內,趁勢以「滿天花雨」手法飛灑而出,頓見一片黃光,彌空飛揚,疾向「幽靈書生」罩去。

  他這一著不謂不狠,不謂不毒,在他想,自己二掌已發,對方只要稍一招架,他這第三步殺著緊隨而至,對方顧此失彼,必落算中,即使想得壞一點,對方能逃過他這第二步殺著:「五步追魂斷腸砂」,然而三招已過,對方性命即可垂手而得,使得多年夙願了於一時。

  「幽靈書生」的本意也是預備在第三招上將藍九卿除去,但他卻未料到藍九卿會二招連環並施地出此一著。

  微一怔神間,一片黃光已自飛灑而至,他心知這必是一種至為歹毒的東西,儘管有心將這片黃光全數迫回,但黃光距離自己已不足三尺,為時已經太晚,而且這類極為細小之物,很容易由掌力縫隙之間穿過,再說自己更是不能躲閃,只一躲閃三招已過,自己就得依諾言自絕當場,除惡不成反為所噬,簡直太不划算。

  就在他急怒交集,殺機狂熾,危機已是千鈞一髮之際,他腦際突然靈光一閃,冷哼一聲,左掌虛空疾按,運出一股舉世無匹的勁氣徑襲藍九卿,右掌臨空飛旋,一引一帶,一片黃光頓時投入一股雄渾無比的飛旋氣流中,然後合為一道黃光,斜斜地向他身後低掠而過。

  藍九卿一聲得意獰笑尚未出口,倏覺一片前所未見的雄渾勁氣迫體,心中一驚,雙掌疾抬方欲拼著身受重傷,也要將第四招施出,那片勁風業已飛襲而至,猛覺一個身形如遭到千鈞重擊,痛疼欲裂,悶哼了一聲,喉頭一緊,張口就是一口鮮血,一個身形遭此一擊,也自凌空飛返,「叭」地一聲飛墮五六丈外。

  「幽靈書生」一聲令人聞之寒慄的冷笑,身形飄起,如鬼魅般閃電追上,呼地一掌,飛擊而下。

  藍九卿心膽俱裂、瞑目待斃。

  ▼第三十二章

  突然一聲嬌叱劃空傳來:「住手。」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沉肩挫腕,硬生生地將掌力收回,只一閃身,飛退五丈以外。

  一條嬌小人影飛掠而至,藍九卿心中狂喜,強自掙扎著翻身站起。

  藍九卿方自站起,猛覺胸口間一陣劇疼,悶哼一聲,就要栽倒。

  嬌小人影及時而至,一把扶住藍九卿將倒身形,人影斂處,赫然竟是那俏姑娘雲姑。

  她身形方自站定,便自倏轉螓首,面佈寒霜,妙目殺機狂熾地向「幽靈書生」投過一瞥怨毒目光,冷冷說道:「尊駕何人,怎地出手如此歹毒?」

  「幽靈書生」正自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年輕少婦微感詫異,入目雲姑面貌,不由心中狂震,脫口一聲輕呼,道:「怎會是你?雲──」

  「雲」字甫出,他似倏覺失態,剎那間又恢復了適才冷峻神態,木然說道:「在下『幽靈書生』,姑娘是藍九卿什麼人?」

  雲姑一見對方震驚神態,再入耳一個「雲」字,方自心頭一震地呆了一呆,又復入耳一聲「幽靈書生」,腦際轟地一響,脫口呼道:「啊!你,你是柳少俠──」

  突然鬆開雙手,身不由主地方待撲前,入耳一聲痛苦呻吟,「砰!」地一聲,藍九卿身形一晃倒地。

  這聲痛苦呻吟,恍如霹靂般將雲姑從昏迷中震醒,身形一頓,倏然轉身碰到的是藍九卿一雙神色黯然悽慘的目光,心中如被蛇嚙,暗一咬牙,慌忙二次將藍九卿扶起。

  藍九卿無限痛苦的神色中突然浮起一絲安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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