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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仲孫雙成話聲落後,雲姑便自面色木然地扶起藍九卿,一句話也不說,轉身緩步離去,臨走時曾看了三女一眼。

  陸菱艷急上眉宇,櫻口一張,方待說話。

  仲孫雙成已自擺手說道:「艷妹妹,讓他們去吧,有話稍時再說。」

  陸菱艷雖然極為不願,極想把他二人對付自己與狄映雪的那種陰狠毒辣、卑鄙無恥的手段說出,但仲孫雙成話已出口,使得她只有暫時強自捺下,只好眼睜睜地望著藍九卿、雲姑身影,慢慢地在視線中消失。

  三女心情沉重,黯然沉默,呆呆地望著漸走漸遠、漸趨消失的藍九卿與雲姑,誰也未說一句話。

  空氣中顯得很沉靜,而且沉靜得令人有點窒息。

  一直到藍九卿。雲姑身形不見,仲孫雙成方自一聲輕嘆,蹙起黛眉地說道:「艷妹,原諒我擅做主張,放了他們,我實在不忍讓雲姑心碎。」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成姐一番菩薩心腸,恐無法渡化他們這兩個沉溺已深之人。」

  仲孫雙成苦笑道:「這個我知道,從他二人適才離去時的神色中,我已經看得很明白,而且我更深深地體會到這將是一場難以避免的悲慘事件,但是為了雲姑,我卻不忍讓你下手,同時我話已說出口。」

  陸菱艷道:「設若成姐能為天下蒼生,為昔日臨渲數百名慘死婦女想想,就不致心軟了。」

  仲孫雙成赧然說道:「我何曾沒有想到?人總是自私的,我明知這樣做是錯了,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他們能醒悟。」

  陸菱艷道:「很難,祇怕成姐這番苦心要付諸東流。」

  仲孫雙成默然垂首,她聽得出陸菱艷話意中含怪責,不啻即是說已為武林留下無窮禍患。

  王寒梅突然詫聲說道:「艷妹,雪妹那裡去了?」

  仲孫雙成倏抬螓首,尚未說話。

  陸菱艷已自強笑說道:「倘若我說出雪妹妹一番遭遇,成姐將會更為懊悔放走了這一對卑鄙無恥的東西。」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人自然聽得出陸菱艷話意,心頭一震,神色倏變,齊齊失聲說道:「艷妹,怎麼,雪妹她莫非──」

  陸菱艷黯然一嘆,蹙眉說道:「成梅二姐,你們恐怕做夢也料不到,由於這一對卑鄙無恥東西所施的陰謀伎倆,使得雪妹妹險些面壁蒙塵,終而委身與狄一風──」

  「什麼?」仲孫雙成、王寒梅的神情大震,齊齊又是一聲驚呼,仲孫雙成更是一把抓住陸菱艷柔荑,急形於色地說道:「艷妹,到底你說些什麼?雪妹怎會委身與狄一風,怎麼又是藍九卿與雲姑──」

  陸菱艷嬌靨上勉強地擠出一絲笑意,道:「成姐先別那麼激動,事情並不太糟,只是藍九卿和雲姑兩個狗東西,用心狠毒,太以可恨──」

  話鋒微頓,接著就將自己與狄映雪的一番遭遇概要地說了一遍,最後一嘆說道:「小妹無意增加成姐心中不安,只是覺得他們這兩個東西太卑鄙陰狠、太以歹毒,留在世上,委實是一大禍害。」

  一番話聽得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嬌靨神色連變,最後仲孫雙成黯然垂首,默然無語。

  王寒梅則是面佈寒霜,妙目圓睜,黛眉雙剔地咬牙狠聲說道:「好可殺的兩個東西,想不到雲姑會變得淫蕩毒辣、喪心病狂若此,走!咱們追他們去。」

  嬌軀方閃,仲孫雙成玉手倏伸,一把將之拉回,赧然一嘆說道:「梅妹,不要追了,其實追也無用,他們兩個僥倖拾回性命,心知艷妹妹必會告訴雪妹受害經過,還能再讓我們追上?說來說去都怪我這一念之仁,縱虎歸山,為武林留下無窮禍患……」

  微微一嘆,接道:「看來他們不會良知發現,幡悔徹悟了,我這番苦心委實是白費了,更顯得愚蠢的可笑,但是為了徐爺爺,我們又怎能對她下手呢?更何況她又是含煙的救命恩人。」

  陸菱艷、王寒梅二女入耳此言,相顧啞然,無言以對。

  半晌,陸菱艷方始黛眉雙揚地突然說道:「不錯,她是含煙的救命恩人,可是藍九卿卻是含煙的仇人,更是武林的一大禍患,為了宇內蒼生、天下武林,我們只有寧背不義之名將他二人除去。」

  仲孫雙成黯然說道:「我實在不忍讓孤苦伶仃、慈祥善良的徐爺爺傷心。」

  陸菱艷道:「徐爺爺深明大義,我以為老人家不但不會責怪,反而還會大義滅親。」

  仲孫雙成道:「這正是我所以不忍之處,不錯,徐爺爺深明大義,他必然大義滅親,可是他內心的痛苦,卻是可想而知的。」

  陸菱艷道:「這個自然難免,我並且敢說這麼一個善良慈祥的老人,必會受不了這種打擊而倒下去,但是成姐更應想到,這不過只是徐爺爺一個,邪魔不除,受害者將不知凡幾,世上如徐爺爺者將更不知道有多少。」

  仲孫雙成懍然說道:「艷妹之話不啻警鐘,我已冥頑盡退,受教良多。」

  陸菱艷赧然說道:「小妹年幼無知,也許顯得有點強詞奪理,成姐何必──」

  仲孫雙成微一擺手,肅然說道:「艷妹之話,句句至理名言,發人深省,震人迷茫,愚姐這點婦人愚仁,比之艷妹那種為天下蒼生的大仁大義,庶幾愧煞。」

  陸菱艷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王寒梅突然黛眉雙挑地道:「為防他們兩個繼續為惡,我們便不宜在此多做耽擱,再遲他們勢將逃得更遠,我們也更不易找到他們。」

  仲孫雙成微一點頭說道:「梅妹說得不錯,我們還是即刻動身,不過在此我希望二位妹妹能答應我一件事──」

  王寒梅、陸菱艷齊聲說道:「成姐有話請說。」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目光一掃二女,說道:「我希望二位妹妹答應我,我們此行,只是暗中監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

  王寒梅雙眉一挑,方待說話,陸菱艷嫣然一笑,說道:「成姐仍以為他們會幡然改過?」

  仲孫雙成頗為窘迫地微一點頭!王寒梅卻忍不住嗔聲說道:「成姐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死心,真是──」

  仲孫雙成莊容接道:「梅妹你錯了,什麼叫作不死心?我只是說非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並不是說不要出手,難道我對藍九卿不是恨之入骨?但我以為除一害還不如渡化一害,只要他們能夠幡然悔悟,我以為我們不但應以朋友視之,而且更應該敬佩之,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也要給予它們放下屠刀的機會,不過假如他們不知珍惜這可以成佛的機會,我將毫不遲疑地和二位妹妹聯手將他們除去。」

  陸菱艷默然無言,不置可否。

  王寒梅沉吟半晌,方始蹙眉說道:「我擔心我們給他二人的不是放下屠刀的機會,而是磨利屠刀的機會。」

  仲孫雙成微一點頭說道:「梅妹擔心的固然不無道理,但是有我們三姐妹在暗中加以監視,只要發覺他們有磨屠刀的意圖,我們立刻即下手翦除。」

  王寒梅尚未說話,陸菱艷已自說道:「成姐才智絕人,當知藍九卿武學不足懼,雲姑是遠不及藍九卿,但他二人天生殘酷毒辣卻難分軒輊,尤其以雲姑的深沉心智,配以藍九卿的機警狡黠,卻是不容忽視。」

  仲孫雙成微笑說道:「艷妹自以為智力比他們如何?」

  陸菱艷淡淡說道:「小妹不敢妄自菲薄,與雲姑不相上下,視藍九卿如孺子。」

  仲孫雙成一笑說道:「這就是啦,我智力雖不及艷妹,但我有把握使雲姑抬不起頭來,不敢跟我們抗衡,再加上二位妹妹的絕世功力,還有什麼值得我們擔心?」

  陸菱艷赧然一笑,道:「在成姐面前我說得是真心話,也不敢不說真心話,成姐怎麼損起我來了?我以為比之成姐相去無法以道里計,無殊──」

  仲孫雙成一笑,接道:「看來是你損我,不是我損你,我有自知之明,你卻把我捧上了天,我還是木頭人兒一個。」

  陸菱艷失笑說道:「天下那有這麼好的木頭,又那有這麼好的手藝?」

  這句話說得連旁立王寒梅也忍俊不住,「噗哧!」一聲,銀鈴迭起。

  半晌,三女方始住笑,王寒梅一邊以羅帕拭淚,一面說道:

  「成姐,你適才說有把握使雲姑不敢和我們抗衡,究竟是怎麼回事?」

  仲孫雙成微笑說道:「這對雲姑來說,可以稱得上一樁極為不願人知,又極為難以瞞人的秘密,恕我暫時保留,不出三個月,你便自然知曉。」

  王寒梅呆了一呆,說道:「既是她極不願人知,想必是極為保密,成姐怎麼會知道?」

  仲孫雙成尚未開口,陸菱艷已自一笑,說道:「梅姐難道未曾聽見成姐說『極為難以瞞人』麼?」

  王寒梅道:「既是極為難以瞞人,我怎麼不知道,難道說你也知道不成?」

  陸菱艷笑道:「梅姐大概深感奇怪,也頗為不服氣,但你不要緊張,我也是和梅姐一樣地茫然。」

  王寒梅佯嗔地白了陸菱艷一眼,扭過螓首,方自一聲:「成姐──」

  仲孫雙成已自一笑道:「梅妹怎地老是這麼一副急性子,我不是說過麼,不須多三個月後,就是我不說,你也一樣地會知道。」

  王寒梅方一跺腳,仲孫雙成已自搖頭,笑道:「看來我今天不告訴你也不行!你可是真的要問?」

  王寒梅猛一點頭,說道:「成組又何必讓我多說。」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雲姑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啊!」陸菱艷、王寒梅二人心神一震,失聲嬌呼,瞪目張口不知所之。

  仲孫雙成蹙眉說道:「我說不說吧,你偏要我說,現在說了吧,你們又震懾成這個樣兒,真是。」

  陸菱艷、王寒梅二人嬌靨飛紅,倏然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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