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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然而黑衣書生始終那般飄忽輕鬆,令人捉摸不定。

  他的功力,深厚絕倫,源源不絕。他的招式,博大精奧,技比天人。

  偶爾勁氣相接,砰然連聲,四溢激揚,連那功力幾與二魔相等的四邪,均自神色連變,心驚魄蕩地連連後退,六狼自不必說。

  飛砂走石,地動山搖,樹折草伏,狂風怒號。

  數十丈內無人能以立足。

  風雲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

  突然,一聲龍吟長嘯,兩聲沉重悶哼。

  砂停,石歇,彌天勁氣化為烏有。

  一切歸於靜寂。

  場中,黑衣書生、申屠君、皇甫松三人恍如三尊石像,垂手屹立,不言不動。

  黑衣書生一張死白的醜臉上,神色依然冷峻的不帶一絲表情,然而他那一雙烏漆發亮的眸子裡卻閃爍著兩道令人望而生寒的冷電光芒。

  申屠君、皇甫松二人雖然身形僵立不動,然而那兩張神色陰狠、殘酷。凶悍的老臉上卻漸漸泛起一陣極其輕微的痛苦抽搐。

  豆大汗珠,一顆顆地墜落衣襟。

  四道目光中說不出是驚。是怒、是仇、是恨、是痛苦。

  抑或是駭怕!──

  突然。「砰」!「砰」!兩聲,申屠君、皇甫松二人幾乎同時跌坐地上。

  四邪、六狼心膽俱裂,數聲厲喝,飛身撲至。

  然而,申屠君一言不發,吃力地微一揮手,示意他們退後。

  四邪硬生生地剎住身形,色厲內荏,齊齊獰聲說道:

  「小鬼,今夕老夫兄弟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黑衣書生充耳不聞,連正眼也未瞧四邪一眼,向著跌坐地上的二魔冷冷說道:「老鬼!你二人此時尚有何話可說?」

  皇甫松突然揚起一聲淒厲長笑,說道:「不差!不差!一報還一報,兩條腿抵四條腿,連本帶利一齊收回,皇甫松兄弟技不如人,夫復何言,要割要剮悉聽尊便。」

  黑衣書生身形倏起一陣顫抖,一言不發,一步一步地向二魔跌坐處走來。

  空氣沉寂得令人窒息。

  距離一尺一寸地拉近。

  四邪、六狼入目黑衣書生的那付怕人神色,不由地齊齊打了一個寒顫,一絲寒意由腳底直透髮端。

  突然黑衣書生停下腳步,似在凝神靜聽。

  但他旋即又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向二魔走近。

  那每一步恍如千鈞巨錘,敲在諸魔的心靈深處。

  黑衣書生在二魔面前一丈處二次駐足。

  就在他舉起雙掌就要下擊,四邪六狼作勢欲撲,皇甫松瞑目待斃的剎那間。

  申屠君突然發出一聲令人聞之心酸的長嘆。

  皇甫松睜目側顧,黑衣書生則是一怔收手,冷冷說道:

  「申屠老鬼,你莫非心有未甘麼?」

  申屠君尚未說話,一旁皇甫松已自軒眉說道:「死則死耳,有什麼甘心不甘心的。」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皇甫松你倒是達觀的可以,若以你二人昔年所為,萬死難贖,不過少爺要讓你們死得無話可說,有什未甘,不妨趁此未死前說個明白。」

  二魔尚未說話,四邪禿鷹西門豹已自心頭一跳地冷笑說道:「小鬼你不必神氣,若是我兄弟神功早日練成也不會容你猖狂至今。」

  黑衣書生沉吟半晌,突然目射冷電光芒地低頭問道:

  「申屠老鬼,你之所以臨死興嘆即是為此麼?」

  二魔四邪狼狽為奸多年,早已心息相通,申屠君焉有不知西門豹用意?聞言冷然點頭說道:「不錯,老夫心有未甘即是為此。」

  話聲方落,黑衣書生倏地揚起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笑得諸魔毛髮驚然,心中忐忑不定。

  笑聲一落,黑衣書生冷冷說道:「申屠老鬼,你們那套所謂神功尚差多少時日?」

  申屠君聞言暗暗一喜道:「多則五日,少則百日必能練成,到那時恐怕小鬼你!──」

  黑衣書生又是一聲冷笑,道:「申居君你休要激我,少爺不是畏事之輩。」

  話鋒一頓,毅然笑道:「好!少爺索性成全你們這批東西,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少爺當著宇內群豪之面揭發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罪狀,然後一一取爾狗命,申屠君,你可有膽答應?」

  申屠君尚未說話,皇甫松已自桀桀怪笑道:「有何不敢?二魔何曾怕過誰來,不過到那時埋骨黃山之巔的,恐怕是你而不是我們。」

  黑衣書生冷然道:「皇甫松此時何必還說大話,你死我活,屆時便知──」

  突然雙目冷光暴射,厲聲接道:「你們不要打如意算盤,只要你們膽敢失約不至,少爺自有辦法一一追誅你們狗命。」

  皇甫松突然一陣淒厲狂笑:「小鬼,你也太小視老夫兄弟啦!大丈夫一言九鼎,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咱們不見不散。」

  黑衣書生道:「以你們那得來不容易的名字諒必不致效那畏死潛逃之輩,少爺且相信你們一次,不過,在這半年期間。你們不准輕離哀牢一步,而且只准自衛,不准傷人,以你們功力自衛當必綽綽有餘,而且平心而論,放眼宇內也不見得有幾個人膽敢輕上哀牢,老鬼,你可答應?」

  皇甫松咬牙說道:「好,小鬼,依你,不過半年之內你也不准上我哀牢一步。」

  黑衣書生微一點頭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尚望你們莫使這半年之期輕易溜過,也望半年之後莫再稀鬆得令人失望。」

  話聲一落,突然目射冷光地又道:「爾等記好了,少爺只是『幽靈書生』。」

  話聲方落,人已自如幽靈般突然蹤跡不見。

  這駭聽聞的絕世身法看得諸魔暗暗心中狂震,方自微吁一口大氣,暗捏一把冷汗。

  那幽靈般黑衣書生卻又出現在諸魔面前。

  諸魔心中暗暗一緊,皇甫松目射凶光地厲聲說道:「怎麼?小鬼你為何去而復返,莫非有懊悔──」

  「住口!少爺何等樣人,豈會對你們這批老鬼失信!」黑衣書生冷然說道:「少爺之所以去而復返,只是適才忘卻了一件事兒。」

  二魔方待要問,黑衣書生目射寒芒地掃了六狼一眼。

  六狼一絲不祥預感掠上心頭,不由齊齊打了個冷顫。

  雷天雲色厲內荏地說道:「小鬼,你看大爺兄弟怎地,半年之後──」

  黑衣書生冷笑道:「少爺等不及了,況且這樁事兒也不在此例,記得南海之上,爾等那滿口穢言淫語不?少爺要對爾等略示薄懲,半年之內讓爾等無法再憑口舌作惡,遺帳半年再算。」

  六狼聞言心知不妙,方待有所行動,黑衣書生已自一聲冷笑,右掌駢指如戟遙空連點。

  諸魔連出聲阻攔都未來得及,六狼「啞穴」上已是各中一縷指風。

  緊接著黑衣書生一晃不見。

  哀牢半山一處懸崖上,突然飄上一個幽靈般黑影,他喃喃說道:「不想那塊巨石一擊竟如此之重,今夕我一口真氣險些提不起來,好險!趁此半年之期我正好療治療治,可笑那批東西竟然以為我中了他們的妙計──嗯!他們來啦。」

  未見作勢,身形憑空拔起,一閃如幽靈般又復沒入夜色中。

  另一方面,二魔等眼睜睜地望著黑衣書生身形沒入夜空中。

  半晌,四邪中「百毒翁」鄭天化方始閃身至垂首喪氣的六狼面前。

  略一察看,心中一震之餘;不由暗暗叫苦。

  原來,黑衣書生竟是用一種極為玄奧的手法點了六狼「啞穴」。連他這武功幾近化境的人物都一籌莫展。

  心知自己這次六個徒弟算完啦!不由恨得目射凶光,鋼牙連咬地道:「好歹毒的小畜生,半年之後老夫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皇甫松微一擺手,陰惻惻地道:「鄭大哥且莫如此,此時空恨已於事無補,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半年之後愚兄包你如願以償就是。」

  話鋒微頓,也自突然面色鐵青,鋼牙連咬地狠聲說道:

  「皇甫松兩兄弟有生以來何曾遭過這等挫辱?不想今夕卻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地栽在這小鬼手中,令人好恨。」

  忽地一掌,遙空向十丈以外的一株合抱巨松拍去,巨松卻如朽木般應掌而折,砰然一聲栽倒墮地。

  申屠君神色黯然,始終未說一句話,此時卻突然一嘆說道:「二弟何必盡拿這些死物出氣,半年之期倏忽而已,咱們還是思忖良策,加緊練上我們幾門神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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