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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話聲至此,又是一聲長嘆,自言自語地又道:「看來這小鬼不是已得『玄玄真經』,便是那老鬼暗中弄鬼,不然何致於此?──」

  皇甫松突然一聲冷突,獰聲說道:「大哥,你也太懵懂了,『玄玄真經』只是傳聞,卻從未有人見過,是否屬於子虛,猶未可知,再則,如是那小鬼真的如你所料,以咱們昔年所為,他今夕斷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咱們──」

  申屠君一怔詫聲說道:「二弟,聽你之言敢是說──」

  皇甫松笑著接道:「以小弟看來他不過仗著咱們那個老鬼給予他的一些鬼門道擊傷你我,而後他自忖眼前情勢尚有鄭大弟等四位在旁,無法克竟全功,而且說不定出不了哀牢,所以見風轉舵,故示大方地訂下半年之約,他自己也好趁此機會──」

  申屠君臉色一變,憤然說道:「二弟!你何不早說?」

  突然目射凶芒,神態一轉猙獰可怖地咬牙說道:「好狡猾的小鬼,早知如此咱們絕不應該這般輕易地任他揚長而去,咱們倒應該將他合力擒下,先拷問他死鬼藏處,然後再將他剖腹挖心,生啖下酒,如今思想起來,令人好悔。」

  皇甫松老臉一紅訕訕說道:「其實小弟也是適才腦際靈光一閃,猛然想起那小鬼所用詭異莫測,令人難測玄奧的招式,不過是在咱們老鬼昔年『凌風大九式』中摻雜了一些不知名的玩意,由此方始悟出個中道理。」

  申屠君神色稍斂地一嘆道:「事到如今,夫復何言,看來只有委諸於天意了!──」

  話鋒一頓,突然狠聲又道:「果真如此,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哼!哼。」

  皇甫松陰陰一笑道:「大哥,咱們目下既然已知小鬼虛實,難道真的要讓他活上半年麼?」

  申屠君臉色一變,沉聲說道:「二魔雖然在宇內惡名昭彰,但應知言出如山一言九鼎,此事是咱們親口許諾,要怪只能怪咱們自己,不管如何,咱們卻不能失信於一後生晚輩──」

  皇甫松雙眉一挑:「大哥!──」

  申屠君微一擺手道:「我意已決,二弟幸無多言。」

  皇甫松倏然住口,四邪更不敢多說一句,六狼縱是敢說,但卻已是有口難言。

  沉寂半晌,鄭天化方始面色沉重地道:「二兄尊足──」

  皇甫松微一擺手,說道:「不妨!雖然膝骨盡碎,只要稍假時日必能復元──」

  申屠君突然冷哼一聲,說道:「不妨?二弟你且試著運氣看看。」

  皇甫松運氣一試,神色大變,四邪情知不妙,方自心中一緊,皇甫松已自鋼牙連咬地狠聲說道:「好歹毒的小畜生,我只道膝骨盡碎,經脈完好,卻不料──」

  申屠君神色一變,突然凝注峰頂沉聲喝道:「小鬼,你來去再三究竟何意?」

  諸魔方自一怔,夜色中,峰頂倏地傳來一聲洪鐘大笑,一個蒼老的話聲笑罵道:「申屠老鬼瞎了你一雙狗眼,老要飯的兄弟個個即將入土,你卻叫我們小鬼,而且這更是初上哀牢,何言來去再三?」

  諸魔已知為誰,申屠君一聲「查」字尚未出口,又是一聲洪鐘大笑,五條人影已自峰頂沖天拔起,一陣微風颯然,諸魔面前已自飄然落下形態不一,鶉衣百結的五個高年叫化。

  正是一代仙俠五老丐。

  查仁一眼瞥見四邪、六狼在場,臉色一變,尚未說話。

  皇甫松突然冷冷說道:「查化子,夜深露重,小心凍壞了你那些躲在峰頂的徒子徒孫。」

  查仁雙眉一軒,拇指雙挑地笑道:「皇甫老兒,有你的,人言狗的耳鼻靈敏,依我老要飯的看來,倒還差你多了。」

  皇甫松雙目凶光一閃,冷哼一聲,尚未說話。

  查仁已自轉注峰頂,揚聲說道:「娃兒們!下來罷!再不下來人家要笑咱們小氣啦。」

  話聲方落,數聲嬌叱響處,十餘條黑影已自峰頂飛瀉而落。

  諸人雙足方一沾實,仲孫雙成四女一眼瞥見「勾漏六狼」,憶起前情,不由怒火中燒,殺機狂熾,數聲嬌叱,仲孫雙成、陸菱艷、狄映雪三女疾撲而出,王寒梅卻是雙目盡赤,狀如瘋狂地徑撲地上二魔。

  查仁早料及此,未等諸魔出手,便自悶聲不響地與瘋、瘦、跛三丐聯袂飛出,一人一個,硬生生地將四女截回。

  四女哪肯就此罷手,方自用力一掙,查仁已自沉聲說道:「怎麼?你們又不聽話了麼?咱們先禮後兵,免得落人以多凌寡話柄,忙個怎地?」

  四女這才悻悻罷手,饒是如此四對妙目仍是仇火欲噴地凝注二魔、六狼霎也不霎。

  查仁微微一笑,轉過身去,忙說道:「老要飯還未注意到二位是坐在地上呢!怎麼?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麼?」

  申屠君臉色一變,雙目凶光一閃,方待說話。

  一旁皇甫松卻搶著說道:「查化子,咱們一別至今已是數十寒暑,不想你五人仍是未死,令人好生高興,怎麼?南海之行這快轉來了麼?」

  查仁毫不在意,仍是笑容可掬地說道:「好說,好說,老要飯的五兄弟越活越健壯,多蒙關懷,你們未死,我們怎能放心撒手?」

  薑是老的辣,皇甫松避開正面,不答反問,查仁對於南海之行也是藏而不露。

  皇甫松冷冷一笑,陰惻惻地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萬事皆天定,半點不由人,你我誰先死,目下猶是未卜之數,查化子何必枉費口舌之──」

  申屠君突然插口說道:「二弟,那有這麼多時間與他們囉嗦。」

  狠注查仁一眼冷冷又道:「查化子!申屠君兄弟另有要事不耐廢話!你兄弟率領這多後生深夜上我哀牢究竟有何教言,何不乾脆說明?」

  查仁哈哈一笑道:「申屠老兒不愧快人快語,怎地還是這麼一付猴急性情?」

  面色一沉,冷然又道:「主人有命,老要飯的不敢不遵,其實你又何必裝糊塗?待老要飯的先與你兄弟介紹幾個人兒,你會知道老要飯的來意為何。」

  「梅丫頭,過來。」

  王寒梅應聲走過,但那雙仇火欲噴的妙目,始終未離開二魔。

  查仁一指王寒梅冷冷地說道:「這位姑娘乃是棲霞嶺一靜老尼的唯一高足,今夜特來拜望二位。」

  二魔、四邪臉色微微一變,六狼卻是神情一震地深注王寒梅一眼。

  王寒梅再也忍耐不住,查仁話聲方落,便自秀眉倒挑,雙目盡赤地遙指二魔狠聲罵道:「你們兩個該死的老鬼,姑娘恩師、師姐與你們何仇何恨,你們竟這般狠毒?姑娘今夜如不把你們兩個老鬼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申屠君臉色一變,方欲抬手,皇甫松卻右臂疾探,一攔說道:「原來你就是一靜賤尼之徒,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老夫兄弟向來不講道理,這樁小事老夫兄弟不屑親手為之,但卻是授命他人,老夫兄弟接下就是。」

  王寒梅方待開口,查仁已自冷笑說道:「丫頭別問,這老賊性情老要飯的知之甚詳,他既不說,你就是撕爛他的嘴也沒用,你先站往一旁,稍時我們自有道理。」

  王寒梅雖然恨不得即刻手刃師仇,但卻不敢違拗,祇得依言退後。

  查仁目注王寒梅退後,看了皇甫松一眼冷冷又道:「你倒是滿硬的,且容你靜坐一時,待老要飯的再為你們介紹幾個人兒,這回卻是連鄭天化四個老鬼一併算上。」

  一指仲孫雙成諸女,又道:「這幾個是『一尊』窮酸的幾個未來的兒媳──」

  一指自己鼻端,接道:「至於我們幾個老要飯的與窮酸之情,你們應該知道,怨我不多作贅言。」

  一指仲孫玉、齊振天諸人,又道:「這些老娃兒們一個個也與窮酸脫不了關係,你們看著辦好了!」

  皇甫松冷哼一聲,方待說話,但與諸魔同時又自臉色一變。

  正在此時,峰頂剛纔諸人來處,突然有人說道:「查化子該打,怎麼漏掉我們三個。」

  諸人一喜,五老丐牛鼻子三字尚未出口。

  三條人影如灰鶴般已自峰頂疾掠而下。

  查仁身側一字排立道貌岸然的高年全真。

  一代仙俠!三生。

  諸魔在適才猝聞話聲時便自神色大變,此際卻又迅捷恢復,令人看不出一絲不安。

  三生甫一落地,便自向著二魔四邪微一稽首。

  四邪狀甚勉強地齊一拱手,皇甫松卻是拱手笑道:「難得,難得,今夕何夕,這麼多高人,真是幸何如之。」

  三生淡淡一笑,轉過身來,一齊狠狠地盯了查仁一眼。

  查仁一怔,苦笑說道:「你們三個牛鼻子且莫以這等目光看我,此時無暇,稍時你們自會明白。」

  話聲一落,也不管三生滿意與否,轉向二魔、四邪,冷冷又道:「如今你們該明白了,再不明白,那是裝傻,你──」

  話未說完,皇甫松已自搖手說道:「查化子不必多說,老夫兄弟六人接下就是,不過今夕不行。」

  「怎麼?」諸人入耳此言,不由一怔地詫聲齊道。

  查仁一怔之後,暗感困惑地冷冷說道:「皇甫老兒,祇怕今夕由不得你,老要飯的這次找上哀牢就未打算活著回去。」

  皇甫松冷冷一笑,說道:「查化子,皇甫松問你一句話兒,若是我們兄弟只是自衛而不出手傷人,咱們這場架可打得起來?」

  諸人聞言不由又是一怔,更感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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