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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彭烈笑道:「別急,急也沒有用,趕明幾老哥哥我給你找個合適的。」

  李燕月忙道:「老哥哥,我不急。」

  彭烈道:「我知道,可是總不能不張羅著。」

  一頓又接道:「據我所知,『張家口』的江湖道,在馬市很有一股勢力,他們對進出『張家口』的道上朋友盯得很緊,老弟你從『張家口』過的時候──」

  李燕月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我知道『張家口』有位馬老爺子,是『張家口』一帶頂尖兒的人物,我從『張家口』過的時候曾經找了點關係,去登門拜望了一趟。」

  他不得不實話實說,因為彭烈既提起來了,那就表示對那一帶是多知多曉,為防有朝一日出破綻,如今不得不實話實說,但是,可也不能不略做保留。

  他話聲方落,彭烈目光一凝,又道:「老弟,你見著那位馬老爺子本人沒有?」

  「或許是我事先找了些關係,倒是見著了那位馬老爺子本人,不過那位馬老爺子對人很客氣,一點架子沒有!」

  「你有沒有跟他說要到京裏來,有沒有跟他說,要到京裏來幹什麼?」

  「我只是跟他說要到京裏來,卻沒有跟他說要到京裏來幹什麼,因為我也知道,江湖道上的朋友很仇視道兒上的投身六扇門。」

  「你倒是做對了,幸虧你沒跟他提。」

  「怎麼?」

  「要不然你不一定能到達京裏,不過以你老弟的能耐應該是例外。」

  「老哥哥你這話──為什麼?」

  「老弟啊,你還不知道,那位馬老爺子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張家口江湖道的那股子勢力,全是洪門天地會的啊。」

  「朝廷眼裏的叛逆?」

  「可不!」

  「真的?」

  「這是什麼事,老哥哥我還會騙你嗎?」

  「怪不得,怪不得。」

  「怎麼了?」

  「我曾經讓查緝營拿我當叛逆抓進去過。」

  彭烈一怔:「真的?」

  「老哥哥,這還會假得了嗎?」

  「那你是怎麼出來的?」

  「鐵王爺把我保出來的啊!」

  「鐵王爺,你怎麼──」

  「就是因為打死了那隻人熊啊!沒想到鐵王爺對我滿賞識的。」

  彭烈立即壓低了話聲:「鐵王爺是位赤膽忠臣,蓋世虎將,套句咱們的話說,他是個鐵錚錚沒遮攔的英雄好漢,可是,老弟,往後千萬別再近他了。」

  李燕月明知故問:「為什麼?」

  「為什麼?他是咱們的主兒的眼中釘、肉中刺、大對頭啊!」

  「嘔!我明白了,可是,老哥哥,這就不對了。」

  「什麼不對了?」

  「官家明知道張家口的那幫人是叛逆,為什麼任它盤踞,不加以剿滅呢?」

  「老弟,畢竟你是初來你不懂,如今咱們這四個主兒跟皇家鬥的很厲害,誰也沒那閒工夫去顧別的,要不像大刀會那幫叛逆,會讓它到京裏來生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哥哥我懂了,我之所以被當作叛逆抓進了查緝營,必是因為我去見過那位馬老爺子。可是我又不明白了我去見馬老爺子的事,查緝營又怎麼知道的呢?」

  彭烈猶豫了一下,忽又壓低話聲:「老弟,我沒拿你當外人,你當京裏這些當主兒的都是傻子,他們現在雖然沒工夫去顧別的,可早就在叛逆之中安置了人,這樣一旦將來自己的事了了,一旦要對付那些叛逆組織時,只消一聲令下,馬上就能掌握那些叛逆組織,你明白了嗎?」

  李燕月心頭猛一震:「這麼說,洪門天地會裏,有官家的人」

  「當然又何止一個洪門天地會。」

  李燕月原曾一度懷疑彭烈跟他套近乎,是負有盤他的底的使命,而照彭烈那種向話法,也的確讓人懷疑。

  可是現在,李燕月知道了,彭烈是個胸無城府的爽宜漢子,這一番談話真可以說是獲益匪淺。

  這種朋友值得交,至少,在這種處境下,這種朋友值得交,儘管彭烈剛才還要跟他拼命。

  彭烈見李燕月沒說話誤會了李燕月的意思,道:「不管怎麼說老弟你現在可以放心了,你現在是咱們神武營的人了,又得咱們那個主兒這麼器重,憑他查緝營,就是殺了他們,他們也未必敢再動你了。」

  李燕月索性將錯就錯道:「難說,老哥哥,一旦他們知道我進了神武營,在索大人面前告上一狀,恐怕就又是我的禍事了。」

  彭烈一擺手道:「那一說咱們這個主兒是何等人物,他知道怎麼重用人才,耳根子豈會那麼軟,就算索大人聽了他們的,你也大可以放心,你跟老哥哥我說了實話老哥哥我清楚是怎麼個來龍去脈,有老哥哥我拍胸膛擔保了。」

  李燕月著實很感動但他一搖頭道:「叛逆不比別的罪,我怎麼能連累老哥哥你。」

  「這什麼話?」

  彭烈顯然不高興了,雙眉一掀道:「咱們投緣,咱們是一見如故,老哥哥拿你當知己,你要是拿老哥哥當朋友就不該說這種話,什麼叫連累,為朋友本該兩肋插刀。」

  李燕月知道,不能再說什麼了彭烈這種人他只要拿你當了朋友,就聽不得這些個,再讓他聽下去,他非翻臉不可。

  他感動,但他不明白,像彭烈這種漢子,真的會到神武營來當差,又怎麼會被索尼這種挾天子、令諸侯,別具用心的輔政大臣所用。

  他這兒正想著,聽差的送進了酒菜。

  菜不是神武營大小廚房做的,而是外頭買來的現成酒菜,樣兒不多,但每一樣都很精美。

  只彭烈跟李燕月兩個人對飲,白振翎始終沒來。

  也許彭烈對白振翎瞭解得夠,他沒說什麼。

  也許李燕月對白振翎不夠瞭解,他直覺地覺得白振翎這個人不願意跟他接近,城府比彭烈要深得多,對這麼個人,該當提防。

  這一頓酒,直喝到四更天。

  彭烈能喝,是海量,可是他已有六七分酒意。

  豪邁爽直的人,一經有了酒意,更顯得豪邁爽直。

  李燕月喝得跟彭烈一樣多,他卻還像個沒事人兒。

  這一來,彭烈樂大了,他連拍李燕月的肩頭,說得好,別的不衝,專衝這酒量,他也交定李燕月這個朋友了。

  還是營管事進來說,李燕月的住處安置好了,彭烈才放了人。

  出營管事帶著李燕月到神武營為他安排的住處也是一個小院子。

  李燕月怔住。

  顯然,名義上,李燕月是個班領,但是在待遇上,他卻跟個大班領一樣。

  不過他沒有看見聽差。

  當然,他不能問。

  也許索尼怕別人說話。

  的確,這樣的待遇如果再來個聽差,那未免太顯眼了。

  一廳什物都是新的,而且窗明几淨,看上去挺舒服。

  住處舒服,一覺睡得也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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