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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李玉麟驚恐之餘,心裏更疑,他是非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可,回手又扯下左邊黑衣人的覆面物,又是個頗為英武的中年人。

  他知道,剛才那名黑衣人不是嚼舌自絕,而是咬碎了早藏在口內的劇毒吞了下去,不然不會臉色紫黑,連血都變了顏色。

  所以,如今,他先閉了這名黑衣人幾處穴道,然後左掌飛快上移,捏開了黑衣人的牙關,右手兩指探進去,扣出了豆般大小一個小蠟丸,這才道:「剛才是我一時疏忽,如今你就剩嚼舌自絕一條路可走,不過話說在前頭,除非你自信能快過我的手,否則最好不要輕易嘗試。」

  隨即,他托上了黑衣人的牙關,接著又說道:「要是不信我的手快,你盡可以再試試看。」

  那黑衣人目光狠毒的看了李玉麟一眼,下巴微動。

  他這裏下巴剛動,那裏李玉麟的一隻右掌已扣上了他兩腮,微一捏,他的牙關就合不上了。

  只聽李玉麟冷然道:「怎麼樣?只這一次,再有下次,我就要讓你嚐嚐我李家獨門手法,截脈搜魂的滋味。我也勸你最好不要輕易嘗試,我可以告訴你,那滋味比死都難受,現在,我要問你話了,只你有一句說一句,我保證讓你毫髮無損的離開這兒……」

  一頓,接問道:「答我第一問,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人閉上了眼,沒說話。

  李玉麟道:「在我面前最好不要來這一套,我既然有問你話的打算,就有逼你說的辦法,至於怎麼說,那還在你的抉擇。」

  黑衣人仍然閉著眼,沒說話。

  李玉麟雙眉倏揚,右手落在了黑衣人左肩之上。

  只聽黑衣人道:「官家人。」

  李玉麟道:「官家人太多了,你們在哪個衙門吃糧拿俸?」

  黑衣人遲疑了一下道:「禁軍。」

  李玉麟微一搖頭道:「不像,禁軍裏沒有你們這種人,你們這種人也不像是禁軍裏的人。」

  黑衣人道:「難道禁軍裏的人,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李玉麟道:「至少禁軍裏的人用不著蒙面。」

  黑衣人道:「誰又規定禁軍裏的人不許蒙面?只要不願讓人家看見臉,誰都可以蒙面的。」

  李玉麟玲冷一笑道:「說得好,那麼禁軍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黑衣人道:「禁軍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可是我們這次蒙面,自然有我們的道理。」

  李玉麟一點頭道:「那好,我問你,誰是你們的總教習,你們的總教習難道住在這座巨塚裏?」

  黑衣人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顯然,他是不敢再說了。

  李玉麟又道:「據我所知,這座巨塚,是福王府玉倫老郡主的愛女,德瑾格格的陵寢,德瑾格格跟她的兒子德俊琪就住在這座巨塚裏,你們的那位總教習,就是德俊琪吧!」

  黑衣人猛一驚,臉色倏變,沒說話。

  李玉麟道:「如果德俊琪是你們的總教習,那你們就該是大內的人了,而不是禁軍的人。」

  黑衣人神情猛震,為之大驚,兩腮也為之一動。

  李玉麟說著話,一雙銳利目光卻隨時注意著黑衣人臉上神情的變化。

  如今見他兩腮一動,就知道他承受不了震驚,打算嚼舌自絕,當即探掌如電,一把扣住了他的兩腮。

  黑衣人牙關用不上力,動不了了。

  李玉麟冷冷一笑道:「我說過,除非你自信能快過我的手,否則最好不要輕易的嘗試……」

  黑衣人面如死灰,垂下了目光。

  李玉麟道:「我知道的已經不少了,不打算多問,也不打算多為難你,現在,你只告訴我,你們是大內哪個秘密機關的,奉命來找德俊琪幹什麼,你就可以走。」

  話落,他鬆了右掌。

  只聽黑衣人道:「我們是大內秘密訓練的『血滴子』」

  李玉麟道:「血滴子?」

  黑衣人微點頭,似乎要接著說下去。

  但,接下來的,卻是兩腮的肌肉猛一緊。

  李玉麟知道要糟,閃電探掌,又扣上了黑衣人的牙關,但卻遲了一丁點兒。

  就這麼一丁點兒,一股鮮血已從黑衣人被捏開的嘴裏湧出,緊接著,他身軀顫抖,兩眼連往上翻。

  李玉麟明白,來不及了,救不了了。

  寧願死,不願活,寧願想盡辦法,找機會嚼舌自絕,而不願活著回去,對這種控制之嚴密、殘酷,李玉麟忍不住有一份驚訝。

  費了半天事,到頭來不過得到「血滴子」三個字,仍然斷了眼前這條線索,李玉麟也有一份怒。

  驚怒之餘,他手上不免微一甩,只這麼一甩,那黑衣人已一個跟頭翻出去摔在地上,一動也沒再動,顯然已氣絕了。

  眼看黑衣人摔出去之後就沒動,李玉麟心裏不免有些不忍,人死一了百了,何必再拿一具屍體出氣?

  他吁了口氣,胸中的怒氣減低了不少。

  他看看地上的屍體,彎腰探手,從地上拾起一具帶銀線的革囊,凝目細看,心頭不由為之一震。

  那具革囊極其柔軟細緻,其形如帽,卻比帽子大了一些,罩在一個人的腦袋上,綽綽有餘。

  在那銀絲穿口的囊口裏沿,卻藏著一圈其薄如紙,大小形狀似柳葉的利刃,以李玉麟淵博的胸蘊,一看就知道,那些利刃全是上好的緬鋼打造的。

  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麼兩個黑衣人手控銀線。

  原來是使革囊飛舞,專罩人的腦袋。

  這革囊只一罩上人的腦袋,手裏的銀線一扯,囊口一收一緊,藏在裏沿的那圈利刃,就會把人的腦袋齊頸割下來,落入革囊裏。

  這種東西設計精妙,而且殘忍,也是世間首見。

  李玉麟正看得心驚──

  只聽一個聲音呼喚傳了過來:「李少爺!」

  他一震定神,忙抬眼望去。

  只見山坳外如飛奔來一個人,他看得出來,那是「窮家幫」北京分舵的弟子名叫宋泰。

  就這一轉眼間,宋泰已到了近前,入目眼前的情景,不由一怔呆住。

  李玉麟道:「兩個大內秘密鷹犬,奉命來見塚中人,可巧被我碰上,脫不了身,都自絕了。」

  一頓,又道:「兄弟來找我什麼事?快說吧!」

  宋泰倏然定過了神,恭聲答應,卻又忍不住看了地上兩個黑衣人一眼,這才微躬身軀,道:「分舵主讓我趕來找您,給您送信兒。昌平縣方面來了連絡,說他們那一帶有牲畜無故死亡事情,而且,死亡的牲畜都沒了血。」

  李玉麟一陣激動,道:「『昌平』縣?」

  「是的。」

  「什麼時候來的連絡?」

  宋泰道:「約莫半個時辰以前。」

  「可知道發現牲畜死亡又是在什麼時候?」

  「今兒個一早,推測牲畜死亡的時候是在昨天夜裏。」

  「『昌平』一帶分舵,分舵主是哪一位?分舵設置在什麼地方?」

  「『昌平』一帶的分舵設置在縣裏,分舵主姓趙,單名一個震字。」

  李玉麟道:「謝謝兄弟跑這一趟,請回吧!一路小心,別讓人發現『窮家幫』的人來過西山,我這就趕到『昌平』去。」

  顯然他是怕這個黑衣人的死,牽扯上「窮家幫」。

  宋泰當然明白,可是他沒多說,道:「分舵主交代,要是您馬上趕往『昌平』,就讓我跟您一塊兒去。」

  「怎麼說?分舵主讓兄弟跟我一塊兒去?」

  「分舵主說,李少爺您人生地不熟,找起分舵來會多耽誤,讓我跟您去,給您帶路。」

  這倒也是。

  李玉麟遲疑了一下,點了頭:「好吧!」

  ▼第二十七章 瑾姨

  「昌平縣」在「北京城」稍北。

  從西山往昌平去,很近。

  以李玉麟跟宋泰的腳程,不過頓飯工夫就趕到了,這還是李玉麟怕把宋泰丟遠了,要不然他早就到了。

  一到「昌平」,宋寨帶路,兩個人直入縣城。

  好在宋泰已換了打扮,改了裝束,不是「窮家幫」那身穿著了,跟李玉麟走在一塊兒,不會招人目光。

  兩個人從南城進城,一進城,宋泰就帶著李玉麟直奔西城城隍廟。

  這座城隍廟,論規模不算小,可是由於年久失修,早已絕了香火,外觀斷壁危垣,殘落不堪。

  或許就因為這座城隍廟久絕香火,殘落不堪,所以這一帶也少人跡,顯得相當落破荒涼。

  大太陽底下,廟門口只有幾個花子或坐或靠,懶洋洋的曬太陽。

  宋泰帶著李玉麟來到,幾個花子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像是吃飽了、喝足了,衝人伸手都懶。

  只聽宋泰揚聲道:「千古稱忠義,窮神吃八方。」

  只這一句,幾個要飯花子立即抬眼站了起來。

  宋泰又道:「京城分舵弟子宋泰,求見趙分舵主,煩請通報。」

  居中一位中年花子凝目望李玉麟道:「這位是……」

  宋泰道:「遼東李家的李少爺,也就是本幫的長老。」

  此言一出,幾個花子立即跪下了地。

  李玉麟忙抬手,還沒來得及說話,幾個花子已經站了起來,那名中年花子肅容躬身擺手:「恭請長老蒞臨『昌平』分舵。」

  李玉麟知道,宋泰亮出了他的長老身分,以這個身分就是進「窮家幫」總舵也不必通報,何況是一個分舵?

  他這裏一聲:「不敢!」邁步就要前行。

  城隍廟裏,搶步出來了三個人,一前二後,前頭一個是個四十來歲的白淨花子,後頭兩個則是兩個健壯的中年花子。

  宋泰上前一步,躬下身去:「京城分舵弟子宋泰,見過分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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