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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關山月道:「我不願先出手。」

  是因為兩字「愛惜」。

  白衣人道:「我這個人與人過招,絕不先出手。」

  卻顯得有點傲。

  關山月揚了揚眉:「你我誰都不必覺得可惜了。」

  白衣人道:「怎麼?」

  關山月道:「你抓不了我,當然我也就不殺你了。」

  話落,轉身就走。

  白衣人仰天一笑:「看來這頭一招我已經輸了!」

  他探掌抓向關山月。

  他腳動,兩人的距離至少有丈餘,不欺近如何能抓著關山月?他的手臂卻像能增長,如鉤的五指,眼看就要抓著關山月的肩頭。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白衣人這一抓,不帶指風,不透勁風,關山月卻知道,白衣人是他自離開孤島,進入江湖以來所遇到的頭一個高手,頭一個勁敵。

  「廣東」官裡何來這種人物?真如羅碧珠所說,江湖之大,能人更多,官裡有這種高手,也如羅碧珠所說,今後要小心謹慎;官裡有這種高手,往後的路不好走,今天得全力施為拼一拼。

  他心頭震動,塌肩、側身、疾旋,躲過一抓,單臂凝力,要出手。

  白衣人似已料到,不容他出手,手臂再長,第二招跟著遞到,疾快再抓肩頭。

  不變重手法襲要害,仍襲肩頭,顯然是不想傷,只想抓,肩頭「肩井」重穴,只要落在白衣人手裡,就抓住了關山月了。

  第二抓如影隨行,雖已躲過頭一抓,卻沒能擺脫那鋼鉤般五指,關山月心頭再震,再塌肩,再側身,再疾旋,又躲過了第二招,但白衣人仍不容他出手,第三抓跟著遞到,而且腳下未動分毫。

  關山月體驗到什麼才是真正的高手了,連躲兩抓也躲出了火氣,第三抓不躲了,不但不躲了,反而挪動肩頭迎了上去。

  這,出乎白衣人意料之外,不由微一怔,手上也不免為之微一頓。

  只這間不容髮的微一頓,關山月出手了,飛起一指,點向白衣人掌心。

  這一點,也不帶指風,不透勁氣,只疾快如電。

  同樣的,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白衣人是識貨的行家,他神情震動,沉腕撤招,是撤招,不是變招,因為關山月這飛起的一指,威力範圍大,怎麼躲都躲不過他那一指所指,除非撤招。

  關山月逼退了白衣人如影隨行的鋼鉤般五指,跟著反擊,招式不變,那一指也如影隨肜,追著白衣人撤回的招式前進,更見疾快,眼看遞到了白衣人胸前。

  白衣人忙立掌當胸,像護心盾牌,但卻掌心向內,並且聽他道:「兄弟,手下留情!」

  關山月入目白衣人立掌當胸,便已神情猛震,再聽見白衣人那一句,他更是脫口叫:「護心鏡,郭師兄!」

  急沉腕撤。

  關山月這裡收了手,白衣人那裡也垂下手,又說了話,說的是:「師父他老人家偏心!」

  關山月定過了神,再看白衣人,脫口道:「真是『無玷玉龍』!」

  「無玷玉龍」?那不是「海威幫」的幫主,「海威幫」人口中的「少皇爺」郭懷嗎?

  白衣人道:「兄弟,別損我了。」

  可不真是有「無玷玉龍」封號,「海威幫」幫主,「海威幫」人口中的「少皇爺」郭懷!難怪這種人品,這種氣度,這種修為。

  關山月為之激動:「郭師兄,怎麼是你?」

  郭懷道:「兄弟,我早就想見你了,但是老人家的令諭,讓你自己闖,我只好忍著,連你讓莫懷古抓進『巡撫衙門』我都沒管,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道理,你的盤算,也一定能應付,及至你殺了莫懷古,我明白了,也忍不住了,只有違抗老人家的令諭了……。」

  關山月道:「看來我得謝謝莫懷古。」

  郭懷道:「怎麼說?」

  關山月道:「我能見著師兄,不是拜他所賜麼?」

  郭懷道:「行了,兄弟,別臊我了,我要是在你一拜別老人家,離開孤島的時候,就現身跟你見面,那不但有違老人家讓你自己闖的令諭,教你這,教你那,你也未必愛聽,尤其也發現不了『海威幫』裡,造罪作孽,壞我名聲的敗類了。」

  關山月道:「師兄如今怎麼敢違抗老人家的令諭了!」

  郭懷道:「我是不得不斗膽違抗了。」

  關山月道:「怎麼說?」

  郭懷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兄弟跟我來。」

  他拾起大草帽,離開路往樹叢裡走。

  關山月跟了過去。

  看看離路有一段距離了,郭懷在樹叢裡找了塊草地,兩個人盤膝坐下,當日的京城「海威堂」堂主,今天的「南海」「海威幫」幫主,「少皇爺」,何等的威名,何等的不可一世?郭懷他在此竟就能如此這般現身,如此這般在樹林裡找塊草地盤膝而坐。

  這就是郭懷,也因為是跟關山月。

  坐定,郭懷說了話:「兄弟,雖然到今天這一刻才見著你,哥哥我對你可是思念已久,早想相見了。」

  關山月道:「師兄,我何嘗不是。」

  郭懷道:「兄弟,別叫我師兄,叫我哥哥吧!這樣顯得更近些。」

  思念,早想相見,那畢竟只是思念,只是想相見,相見之後能惺惺相惜,一見如故,這就是英雄所見,而且真正有緣了。

  關山月沒有猶豫:「是,哥哥!」

  「好兄弟!」郭懷伸手拍上關山月肩頭,而且緊緊地抓了一抓:「就因為咱們是好弟兄,做哥哥的,我不能不跟你好好說一說。」

  關山月道:「哥哥請說,兄弟恭聽。」

  郭懷道:「老人家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

  關山月道:「老人家也跟我說了不少哥哥的事。」

  郭懷道:「老人家許咱們倆是近百年來的兩個奇,看來近百年來的天下,是咱們倆的了!」

  關山月沒說話,可是為之豪氣頓生,雙眉揚起,兩眼威棱閃現。

  郭懷道:「就因為老人家跟我說了不少兄弟你的事,我才知道兄弟你為什麼殺莫懷古,他是當年那些兇手裡的一個,是不?兄弟。」

  關山月道:「哥哥是自己人,我不瞞哥哥,是的。」

  郭懷點頭道:「殺得好,兄弟是怎麼碰上他的?」

  關山月把莫懷古在這樹林裡等著截他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郭懷道:「據幫裡上報,哥哥我知道,是『苗疆八峒』的金花婆婆,到『廣州府』告兄弟跟『海威幫』有關連,『廣州府』認為茲事體大,也怕對付不了你,不得不把這功勞拱手讓人,上報了『巡撫衙門』,兩大之間難為小,只讓給一個,怕得罪另一個,只好也上報了『總督衙門』,反正我是都報了,至於誰能搶得功勞去,就各憑你這兩個大衙門的本事了。至於那個金花,則是兄弟你為『南霸天』羅強女兒破解蠱毒結的怨,她自己解不了這個恨,憤而藉官府之力報復你。」

  關山月道:「是的。」

  「報應!」郭懷道:「這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以莫懷古的作惡造罪,他早就該死了,而且百死難贖,至於金花,兄弟,說起來你不但不該怪她,反而應該感謝她,不是她,你能碰上這個莫懷古?」

  還真是。

  只是,關山月沒說話。

  郭懷道:「可是,『西南』甘家饒不了這個金花,不是為兄弟你,為的是她害甘鳳英的女兒,惹了甘鳳英,這個甘鳳英是『西南』甘家當家的甘瘤子的女兒,相當精明厲害個女人,家學也相當不錯。」

  關山月說話了:「是相當精明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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