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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关山月道:“令兄已遭劫掳,倘有凶险,府上还会有更大的损失,更大的伤害么?”

  白衣文士肃然道:“我兄妹不足惜,我兄妹堂上还有两位老人家,尤其家父的安危更关系‘鄱阳’百姓的福祸。”

  不同于一般,是位巾帼奇女子,是位孝女,还是位知道为“鄱阳县”百姓着想的姑娘。

  这一家人是好爹,好娘,好儿,好女,还有个好官。

  关山月为之动容,道:“芳驾不知道我,应该知道‘鄱阳湖’姜家。”

  白衣文士一怔凝目:“‘鄱阳湖’姜家?”

  关山月道:“姜四海老人家,有一双儿女姜明、姜芸。”

  白衣文士定了神:“如何?”

  还是不说知道不知道。

  关山月道:“董、姜两家儿女亲家,姜老人家把芸姑许给了令兄。”

  白衣文士道:“这是‘鄱阳县’十家有九家都知道的事,又如何?”

  这是说,关山月知道不稀罕,不足以证明什么。

  关山月道:“这是姜老的意思,姜老以县尊带着公子孝廉公亲临,万万不能推辞,不能不答应,而且是好人家,好子弟,就把女儿许给了董家,这却不是芸姑的意思。”

  白衣文士道:“芸姑她什么意思?”

  关山月道:“门不当,户不对,不敢高攀。”

  白衣文士凤目睁大了:“这阁下怎么也知道?”

  关山月道:“只问芳驾,这是不是也是‘鄱阳县’十家有九家都知道的事?”

  白衣文士道:“我不能不承认,这不是,阁下跟姜家是……”

  关山月道:“朋友,正在姜家做客,我说了这件事,芳驾这表示知道姜家,难道府上也知道芸姑的意思?”

  白衣文士道:“不瞒阁下,芸姑曾到县里来找过我,也这么说,并要我劝家父、家兄收回聘礼,退掉这门亲事。”

  关山月道:“这我倒不知道,恐怕姜家也只芸姑自己知道,芳驾可曾……”

  白衣文士道:“我据实禀知家父,告知家兄。”

  关山月道:“令尊怎么说?令兄又怎么说?”

  白衣文士道:“家父说,董家不同于一般官宦人家,否则就不会亲自带家兄登门求亲,好姑娘不能放弃,芸姑会有想明白的时候。家兄说,矢志不贰,必等芸姑改变心意。”

  关山月道:“我来对了,也管对了。”

  白衣文士道:“阁下既是姜家的朋友,今日此来,就不像其他远近来人一样,只是为来见家兄一面,跟家兄谈文的。”

  关山月道:“也不瞒芳驾,我是来看看,令尊是不是的确是位好官,令兄是不是的确是位好子弟;要是,我会尽心尽力促成这段好姻缘,让佳话流传远近。”

  白衣文士道:“要不是呢?”

  关山月道:“我会帮芸姑说话,劝姜老退婚。”

  白衣文士道:“那么,以阁下看,家父、家兄……”

  关山月道:“闻知令兄遭劫掳,我毛遂自荐尽绵薄,并抬出姜家以取信芳驾,芳驾以为呢?”

  白衣文士猛然站起:“敢请阁下这就跟我到县衙去,我得先禀明家父。”

  这是理,也是礼。

  这也是愿意,也是请关山月伸手侦查,救她的兄长了。

  关山月跟着站起。

  ***

  好在县衙并不远。

  有白衣文士带领,关山月进县衙自是通行无阻,而且,白衣文士带着关山月直进后衙。

  后衙是知县老爷住家的地方,白衣文士也就是把关山月带进了家门。

  关山月在客厅稍候,白衣文士召来一名仆人伺候,她则匆匆禀告乃父去了。

  关山月坐着等,看这间待客厅,也看眼前仆人。

  “鄱阳县”是个小县,可这个小县不算穷县,县大爷家的待客厅,可以气派一些,可以堂皇一些;可是这间待客厅简朴得几乎寒酸,除了桌、椅、茶几,什么都没有,就连这几张桌、椅、茶几,都是油漆剥落,痕迹斑斑,但是到处干干净净,窗明几净,点尘不染。

  仆人也是一样,穿得朴素,甚至是旧衣裳,但是干干净净,待客也殷勤有礼。

  这就更能证明是什么样的官,什么样的人家了。

  轻快步履声响动,不止一个人。

  想必白衣文士陪着乃父来了。

  关山月站了起来。

  仆人躬了身。

  进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一位是位瘦削清癯老者,一袭灰色布衫,清奇,精神。

  后面正是那位白衣文士,仍然易钗而弁,一袭男装。

  本来嘛!这时候哪有工夫换衣裳,还我女儿家本来面目,也没那个必要。

  老者并没有因为儿子遭到劫掳而惊慌仓皇,镇定,平静,从容,泰然。

  白衣文士的神情里,也看不出兄长遭难,身在危厄中,甚至安危难卜,不明生死。她轻抬玉手:“就是这位。”

  老者拱手:“阁下。”

  这哪像个县尊,一地的父母官?

  关山月抱拳躬身:“草民拜见。”

  老者道:“此刻我不是县令不是宫,只是个待客的主人,阁下则是我董家贵客,座上嘉宾,请坐。”

  他抬手肃客。

  关山月欠身称谢,等主人先坐。

  老者不肯先坐,抬手再让,这才宾主同时坐下。

  白衣文士也在下首坐下。

  坐定,老者说话:“贵姓关?”

  关山月道:“不敢,关山月。”

  老者道:“阁下不像我见过的江湖人。”

  关山月道:“草民初入江湖。”

  老者道:“我刚说过,此刻我不是县令,不是官,只是个待客的主人;阁下则是我董家贵客,座上嘉宾,还请不要如此自称。”

  关山月微欠身:“是,在下从命。”

  老者道:“我已经听小女说过了,她对人向不轻许,却极为推崇阁下。”

  关山月再欠身:“那是姑娘抬举。”

  白衣文士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句句由衷,宇字发自肺腑。”

  关山月道:“谢谢姑娘,我不敢当,也惶恐。”

  白衣文士道:“阁下太谦虚。”

  老者接着道:“我也谢谢阁下的来意,更感谢阁下愿赐鼎力,愿伸援手。”这是转了话锋了。

  关山月道:“理应竭尽心力,但不知捕房诸位搜救如何,可有孝廉公消息?”

  老者微现忧色:“捕头刚才来报,至今毫无所获。”

  白衣文士也现忧色,道:“爹……”

  老者却向着关山月说话:“我感谢阁下,甚至感激阁下。只是,我身为县令,家人有难却求助江湖,不大合适。”

  原来他不是来请关山月伸援手的。

  白衣文士着了急:“都到了这地步了,您还……”

  老者正色道:“不管到了什么地步,我总是朝廷命宫,一县之令。”

  白衣文士叫道:“朝廷的体制,您的儿子,哪个要紧?”

  老者肃然道:“我既是朝廷命宫,当遵朝廷体制。”

  白衣文士霍地站起。

  关山月适时说话:“请问,姑娘可曾禀告,在下是‘鄱阳湖’姜家的朋友?”

  老者道:“小女说了。”

  关山月道:“再请问,姜家闻知佳婿有难,托朋友到县里来协助营救,甚至伸手营救,是不是也不合适?”

  白衣文士改颜忙道:“问得好!”

  老者怔了一怔,道:“那倒不会。”一拱手:“多谢阁下解我之难。”

  白衣文士有喜色,既佩服又感激的看了关山月一眼,又坐了下去。

  关山月道:“这么说,县尊是答应在下伸手了。”

  老者忙道:“阁下已解我之难,我岂有不答应之理?其实,阁下,我是求之不得,实在是不得已……”

  关山月道:“在下是不是可以到孝廉公的卧房看看?”

  老者道:“当然可以,阁下打算什么时候……”

  白衣文士已经站了起来。

  关山月道:“在下打算这就去。”

  老者立即站起,往外抬手:“请!”

  关山月也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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