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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嗯。」

  「我是越琢磨越覺得盧梅坡的這兩首詩有毛病,尤其是第二首。」

  「呃!您說它有什麼毛病?」

  「盧梅坡漏寫了點兒東西,就衝他漏寫的這點兒東西,他根本就不真懂欣賞雪跟梅,也根本不配稱詩人。」

  「呃!您說他漏寫了什麼東西?」

  「你聽聽他這第二首,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他的眼光只放在了梅、雪、詩上,太狹窄,太不懂欣賞雪、梅的情趣了,哪裡配稱詩人?」

  「那麼您以為……」

  「他壓根兒就忽視了兩樣東西,要是沒有這兩樣東西,欣賞雪梅簡直味同嚼蠟,了無情趣。」

  「說了半天,你究竟指的是什麼嘛?」

  「酒!菜!」

  霍姑娘一怔,旋即展顏而笑……

  剎時間積雪險為之溶化,梅花立即為之黯然失色。

  「你別笑,三叔這話可不是沒道理的,你想,要是在這長廊上擺上一壺好酒、幾樣小菜,一邊欣賞雪梅,一邊舉杯淺飲,一邊尋覓詩料,那又是怎麼樣一個情景,又是怎麼樣一種情趣,你不信這首詩要是到了李白筆下,他絕不會這麼寫,盧梅坡的詩作得不算錯,可是意境不夠美,也不夠灑脫,比李白畢竟還差上一截,這就是詩仙之所以為詩仙,盧梅坡之所以為盧梅坡啊。」

  霍姑娘含笑點頭:「聽您這麼一說,好像挺有點道理的。」

  「當然,當然,姑不論詩仙李白,就是換換你三叔,這首詩也絕不會這麼做。」

  「噢!那麼要是您,您怎麼作?」

  「怎麼?想考考你三叔?」

  「考?我這個做侄女兒的怎敢,只不過是要聽聽高才的絕妙好辭而已。」

  「行,不露兩手你也不知道你三叔的錦心繡口,倚馬高才,你聽著,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眼前若無酒與菜,那才真正俗死人。」

  霍姑娘「噗嗤」一聲,笑得個花枝亂顫,道:「好了,好了,三叔真虧你想得出來,您是站在這兒欣賞雪梅的吧?」

  「是啊。」

  「那麼現在詩有了,唯缺酒菜,不敢讓您回去後逢人就說霍家上下俗死人,我這就叫他們給您準備酒菜去。」說完話,她擰身要走。

  哈三爺忙伸手攔住:「慢著,大侄女兒。」

  霍姑娘停步凝眸:「難道您又想起缺什麼了?」

  哈三爺搖頭道:「不,而是我這下酒的菜有講究。」

  「呃,您下酒的菜有什麼講究?」

  「我這酒菜的菜,指的可不是普通的菜,而是野味。」

  霍姑娘微一怔:「喲,您可真會點,家裡的野味還真沒了。」

  「喲,那……」

  「不要緊,我這就出去給您打點兒回來,這會兒您先忍著點兒,等一個時辰以後,準讓您有野味下酒,吟詩欣賞雪梅。」

  她說完了話,擰身就走。

  哈三爺急攔:「噯,噯,大侄女兒,別急,別急。」

  霍姑娘停步回身,凝眸望哈三爺。

  哈三爺道:「你怎麼能再往外跑,萬一再出點兒什麼事兒……」

  哈三爺他似乎不瞭解霍姑娘的脾氣,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霍姑娘寒了臉,揚了眉:「您也把我當小孩兒,我總不能永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您等著您的下酒野味就是。」霍地擰身而去。

  哈三爺抬手還想叫,大概是他知道,叫也是白叫,霍姑娘不會聽他的,是以他又忍住了,略一思忖,扭頭往左行去。

  他到了霍姑娘剛才出來的那間屋前,抬手敲了門,剝啄兩聲,裡頭有人問了話,是個脆生生的話聲:「誰呀?」

  哈三爺應道:「我!」

  一陣輕快步履聲從裡而外,到了門邊,門開了,一個十八九的俏丫頭當門而立,她微一怔,馬上笑著說:「喲,是三爺您啊。」

  隨即施了一禮,接著道:「三夫人不在……」

  哈三爺截口道:「我知道,你上內院跑一趟,把三夫人請回來,說我有要緊事兒要見她。」

  「是,三爺,您請裡頭坐會兒,婢子這就去。」

  哈三爺擺手道:「不要管我了,你快去吧。」

  俏丫頭自然聽得出事態頗為緊急,她沒再多說,答應了一聲,出門順著長廊疾快地往後去了。

  哈三爺沒進屋去,就在門口背著手來回踱步等上了。

  俏丫頭很會辦事兒,沒一會兒工夫,三夫人衛如冰就帶著俏丫頭出現在長廊的那一頭,而且老遠就帶笑說了話:「三爺又不是外人,幹嗎不屋裡坐著去。」

  哈三爺忙迎了上去,把剛才事情的經過,最後霍姑娘要出去獵野味,他攔不住的事,匆忙的說了一遍。

  三夫人衛如冰聽的時候很平靜,等到把哈三爺的話聽完,她居然展顏笑了:「我還當是什麼要緊事兒呢?害得我趕快從大姐、二姐那兒跑了回來,原來是為這回事兒啊。」

  「三嫂,這件事兒還不要緊麼?」

  「三爺,你的大侄女可不是小孩兒了。」

  「三嫂,她在路上剛出過事兒啊。」

  「我知道,你沒聽你大侄女兒說麼,總不能讓她永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啊。」

  「可是,三嫂,萬一那什麼遼東四霸天的不死心,躲在附近等機會……」

  「哎喲,三爺,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會想了,這會兒是在霍家大門口,你的大侄女兒要是再讓人弄了去,那還得了哇,那豈不是坐在家裡都保不住命了,真要是那樣,霍家還能成其為霍家麼?霍家要是連這點事兒都經不起,那霍家可就真不成其為霍家了,你太看得起什麼遼東四霸天了,他們要是有這個膽,早就改稱號為當世的四霸天了,你放心吧,我借用你大侄女兒一句話,一個時辰之後,你就野味下酒,吟詩賞雪梅吧,大姐、二姐那兒話還沒說完呢,我得折回去了,不陪你了。」說完話,她匆匆地又折了回去。

  哈三爺站在那兒直發愣。看起來他是瞎著急,瞎操心了。

  俏丫頭看了看他道:「三爺,您屋裡坐會兒吧。」

  哈三爺定了定神道:「不了,你忙你的吧。」他揚揚手,轉身快步走了。

  哈三爺沒往別處去,他回到了暖閣,暖閣裡,這時候霍天翔午睡方醒。

  哈三爺一見霍天翔,馬上就把兩回事兒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霍天翔的反應可跟三夫人衛如冰大不相同,他原還帶點兒睡意,一下子睡意一點兒也沒了,急得一拍桌子說了話:「胡鬧,胡鬧!這娘兒倆就是這麼不知天高地厚,這哪是疼她?愛她?這是寵她慣她!太過分了,太過分了!總有一天會害了她不可,三弟,那個丫頭走了多久了?」

  哈三爺道:「恐怕有一盞熱茶工夫了。」

  「等她回來非好好管教管教她不可,來人。」霍天翔的貼身護衛進來了一個。

  霍天翔立即吩咐:「傳令東護院,帶兩個人,攜我令符,馬上趕到南山把姑娘找回來,快去。」

  護衛應聲如飛而去。霍天翔怒氣未息,砰然一聲拍了桌子。

  哈三爺不安地道:「大哥,等大侄女兒回來,別太責怪她,都怨我……」

  「什麼叫怨你,這娘兒倆一個寵慣,一個任性,這毛病不是一天半天了,我非給她們改過來不可。」

  哈三爺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

  天黑了,上燈了。大廳裡燈火通明。

  霍天翔、哈三爺、三夫人衛如冰在座。

  霍天翔坐著,臉上沒一點兒表情。三夫人衛如冰真跟塊冰似的。哈三爺急得來回走動。

  突然,霍天翔兩眼電閃冷芒,哈三爺也停了步,急急抬眼外望。

  大廳裡奔進來總護院陸繼武。

  三夫人霍地站了起來:「繼武,怎麼樣?」

  陸繼武臉色沉重,遲疑了一下:「回三夫人,大夥兒還在南山一帶搜尋……」

  霍天翔站了起來,冰冷道:「不要光在南山上了,擴大搜索範圍。」

  「是。」陸繼武應聲要走。

  三夫人冰冷道:「給我備馬,我跟你一塊兒去。」

  陸繼武沒馬上答應,轉眼望霍天翔。

  霍天翔道:「如冰,你省省事兒行不行,你去有什麼用?不少你這一個。」

  「你別管我,女兒是我的,我能不著急,我當然要去。」

  霍天翔雙眉軒動了一下:「該著急的時候不是在今天。」

  三夫人勃然色變:「你這話什麼意思,是我讓她出去的?難道讓我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哈三爺道:「大哥,二嫂,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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