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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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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衣服很难干的。” 母亲常看着天空如此抱怨着,但我们却常在那一片玉米田里玩捉迷藏。不知为何,我总爱看台风过后被吹得东倒西歪的玉米田。当时是经济高速增长时期,街上的空地或稻田总是会突然消失。于是乎,我们的游乐场在瞬间变成了放建材的工地。而那片玉米田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废车场。 “简直把这里当垃圾场了,真是的。” 母亲晒着衣服,仍旧抱怨着。 实际上,我透过窗子看玉米田的日子大概只有两年多。可是直到现在,一想到那个旧家,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就是从窗户看到的玉米田。 玉米田的地主抱着一堆玉米分给我们的故事是真的,但其实急中生智说出“早知道就不用去市场买”的是我,而不是大哥。的确,那句话像是我哥而不是我会说的,但也就因为这样,我记得很清楚那句话是我说出来的。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我也可以理解母亲为什么要把它记成是我哥说的。所以,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默默地装作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在姐姐的吩咐下,我走上二楼到自己的房间去搬茶几。爬上洋室入口旁边又窄又陡的楼梯后,右边是大哥的房间,而左边是我的。当初我那间房间本来是姐姐想要的,但依照父亲的意思,还是优先给了两个男孩子。姐姐只好在母亲的劝说下,住进玄关旁那间六片榻榻米大、采光较差的房间。对这件事,姐姐似乎到现在都还没释怀。 我打开门,门板撞到了放在门后的吸尘器。我用蛮力推开门,发现堆在房间里的杂物已经多到没地方可以下脚了。除了新买的吸尘器、健身球以及哑铃等家庭健身器材,还有《昭和流行乐大全》及《昭和的纪录》等录像带和DVD,大概是被邮购或登门推销骗去买的吧。那些杂物就这么沿着墙壁摆放,当然其中没有任何一样是我的东西。最夸张的是,房间正中央还有一台骑马机,连防尘套都没拿掉。为何过世的大哥的房间可以保持原状,而活着的我的房间反而变成了置物间?我有股冲动,想要把心里的不平衡说出来。 大哥的房间在这十五年间,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变化,因为母亲不允许。最近,除了母亲以外没有任何人会进他的房间。母亲到现在都还会在打扫他的房间之余,从抽屉里拿出相册,沉浸在回忆中。 “在楼梯底下都听得到她的叹气声。” 姐姐曾偷偷告诉过我。 我靠坐在骑马机上,盯着墙上大洋鲸队的海报回想起这些事。刚好这时姐姐走上来了。我故意用无奈的表情回头看她,然后环视房间。姐姐站在门口耸耸肩,一副我也帮不上忙啊的样子。 “是不是有点老年痴呆了?这应该完全用不到吧……” 我拍一拍屁股下的骑马机,起身。 “太寂寞了吧……” “寂寞什么?” “还会有什么……” 姐姐用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我,然后走入房间。我想她的言外之意是在责怪我这个长期不回家的不孝子吧。我们一同抬起骑马机和书桌之间的茶几,将它搬出去。比想象中还要重很多。 “他们俩有提到什么吗?” 我将一直挂在心上的疑问提了出来。 “嗯?什么?” “新娘子啊。” “没什么。” 姐姐带着笑意看着我。 “会不会有些介怀啊?对于再婚之类的……” “不太可能吧?已经很不错啦,你还配不上人家呢。” 她把之前对我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又说了一次。 姐姐和我不一样,她的个性开朗,从小就有很多朋友。念大学的时候她尽情地玩乐,进入社会也是工作了三四年就退休当快乐的家庭主妇去了。她小时候虽然学过钢琴、插花等才艺,但没有一项有恒心继续学下去。这种无法持久的个性想必是遗传到她儿子身上去了吧。 “希望至少她的婚姻可以持久。” 母亲曾如此担心,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她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罢了。姐姐的脸蛋像父亲,鼻子挺挺的,长得很清秀。从她当学生的时候就很有异性缘,结婚对象也是随她挑,不愁没人要。 “其实应该还有其他选择的……” 母亲和我独处时曾如此纳闷地说。想必我不在的时候她也会跟姐姐说一样的话吧。当我们一家五口还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时,我们曾经讨论过三个兄弟姐妹中谁最有异性缘。不管是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还是情书,都是大哥拔得头筹。那时母亲曾难得地站在我这边过。 “良多在初中毕业典礼时,制服上的扣子也是一个都不剩地被拔走啊。” “他是被人欺负了吧?” 姐姐开玩笑地说。 “才不是呢,是被人家拔去当纪念的。有很多女孩子排队抢着要呢,不是吗?” 母亲等待着我的附和。 我模棱两可地笑了笑,站起来离开了。我不喜欢被拿来跟大哥做比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念书和体育都很强的大哥的确很受欢迎,可以说是个没得挑剔的好青年。虽然对我来说,他没得挑剔这点,就是我这弟弟对他唯一的挑剔。我跟他上同一间初中,我的初中生活可以说是在老师口中不断地提到“那个横山的弟弟啊”这句话中度过的。不管音乐、漫画,还是小说,所有有趣的事情也都是大哥教我的。大四岁的大哥在弟弟眼里看来,已经是个大人了。现在想起来,那算是十几岁的我心中最大的心结吧。所以从某个时刻开始,我就下意识地开始选择和大哥不一样的路。我哥在成绩单上唯一没有拿到满分的是美工课,而我整个小学、初中时期唯一优秀的也只有美工课。 “画画得好对将来有什么帮助吗?” 大哥看着成绩单不太甘心地说。 我没跟任何人商量就报考了东京的美术大学,然后离开了家。那时我十八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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