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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天泽将信长平日确实癫狂的情况以实相告。武田的家臣听说后,不禁低头窃笑。惟独信玄不笑,听完后陷入沉思,一言未发。

  ――此人是智是愚,还是个迷!

  尽管世人这样说,但对信长的评价慢慢趋向好转。矬子对信长的看法也和一般人没有多大差异。只是当他听说信长爱狩猎、骑马和游泳,特别是游泳,一年中从三月到九月全部泡在河里时,感到信长和骏府的候爷不同。他心想,假如那么勤奋,即使是狂人,织田家也不会轻易灭亡的。

  终于矬子找到了门路,中村的一若和雁幕二人年轻时离开家乡如今在清洲织田军中当兵。

  矬子去清洲城兵营寻访一若时,尾张的田野已经铺上一层金色。

  “这不是猴子么?”

  一若又惊又喜,跑到邻营把雁幕找来。

  ――你跑到哪儿去了?!

  二人大呼小叫地追问矬子。原来,矬子的母亲知道儿子失踪后,急疯了一样,哭喊着四处求人找他。

  “快回家看看吧!”

  “就回去。”

  矬子哭丧着脸说。对他来讲,至今还未找到立身之本,实在不愿意回家听继父的闲话。

  “有件事,想请二位帮忙。”

  矬子诉说了自己的愿望。一若和雁幕听完,当即表示:

  “我们为你求求小队长浅野又右卫门大人!”

  矬子打断二人的话头,进而提出了自己的希望。

  “我不喜欢当兵,即便事小厮也可以,最好在主人身边谋件差事。”

  “亏你想得出!主人那样子,可是难伺候哟!”

  矬子告别二人,回到中村,等待清洲的消息,但总无回音,实际上一若和雁幕已把他推荐给了浅野又右卫门。遗憾的是,步卒小厮都不缺员。

  “豁上我这张脸吧!”

  矬子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利用自己奇特的相貌求见信长。

  矬子来到清洲,打听信长的动静,据说信长经常外出狩猎。

  信长狩猎的装束十分特别。骏府的今川义元偶尔心血来潮,也驾着鹰出去消遣。义元上身长腿短,不能骑马,每次狩猎,总是乘坐一台华丽的轿子,头发挽成公卿式的发髻,嘴里含着染乐的铁浆,脸上淡淡地施上一层脂粉;而信长则象庶民百姓,身穿便服,腰系一根稻草绳,上面,大大小小地拴着七八个装有火石和干粮的小布袋,按照自己的意图,让手下的人组成一个奇怪的队形拥出城外。

  这是一个别出心裁的狩猎组织,首先有一支“探鸟队”,作用相当于战场上刺探军情的探子,探鸟队打前站,寻鸟,发现后,一人守在附

  近,一人返回来报信。

  留下来监视鸟儿的仆人,一身农夫打扮,手持锄头或铁锹,模仿农民种地,仿佛告诉鸟类:――我是善良的百姓!

  信长来至附近,下马步行。另有一人一骑继续前进,信长以此作掩护慢慢逼上去,等来到最佳距离时,嗖的一声放出手上的猎鹰,鹰箭一般冲向猎物,眨眼间就把鸟儿捕获了。

  一日,信长去小牧山狩猎,傍晚返回清洲。途中只见道旁跪着一人,低头伏于地上。等信长来至近前,那人忽地扬起脸来。

  “……”

  信长朝下扫了一眼,不禁仰天大笑。世界上竟有如此奇妙的面孔!脸的主人格外谨慎,使劲儿装出一副必恭必敬、诚惶诚恐的表情,但映入信长眼里不过是呆头呆脑的傻相。

  “嘻……”

  那张脸笑了。刹那间,坐骑浑身一颤,露出几分惊惧,而好奇的信长却瞪大眼睛,看得入迷。

  信长的好奇心特别强。一名家将曾丑态百出,敲着自己的生殖器狂舞戏谑。信长见了,倍加赏识。晚年,南蛮僧人献给信长一名黑奴,信长也如获至宝,

  ――不至于是涂的墨吧?

  于是,专门把黑奴放进浴池,亲自验看。当他发现黑奴确实是天然皮肤之后,越发喜爱,赐名弥助,作为贴身侍从,让黑奴为自己携带佩剑。

  信长乐不可支地盯着地上那张脸,好奇心越来越盛,不禁喝道:“你是何人?”

  矬子的表演成功了。他急忙叩拜信长,朗朗地述说了自己的身世。

  “求大王……”矬子哭泣般地哀求说“收下小人作名奴才,为大王穿脱草鞋!”

  “奇怪的家伙!”

  信长的脸转向前方的天空,打马飞驰而去,回到城中,举箸进餐,眼前不时晃动着一个奇特的面孔。信长渐渐后悔起来。

  “把猢狲找回来!”

  信长命令身边的侍从。矬子在路旁恳求主人时,提到浅野又右卫门的名字,于是侍从连夜派人去军营寻找,恰好矬子住在一若的营房里。

  数日后,矬子真的成了信长的贴身小厮,专管穿脱草鞋。

  不久,矬子时来运转。步卒缺员,矬子被编入浅野又右卫门名下,分到一间小屋。

  空缺的步卒叫“藤吉郎”,按照织田家的习惯,顶名补缺的矬子从此有了名字。不过,只是名,一般的步卒没有姓。

  矬子来到织田家,如稚虬入水虎虎有生气,和在远州时判若两人。也许是织田家的家风豁达开朗的缘故,矬子藏起那种阴郁的表情,始终乐呵呵地到处吹牛,谈吐幽默而诙谐,被众人视为活宝。从此,矬子的人生开始了巨大转折。

  提起吹牛,矬子专拣大的吹,从不含糊,最近发生这样一件事,另一小队的队长坪内玄蕃在军卒中颇有声望,平时非常关心矬子。矬子很感激,充满激情地说:

  “盛情无可报答,倘若他日得坐天下,我一定封你为大将!”

  坪内听罢,很扫兴。当然,矬子是开玩笑,并非真心。不过此人虽是一名小卒,却不甘心打发日子,只要不当班,一定去蜂须贺村,在庄上泡上一天,为小六出谋划策,巧妙地笼络小六手下的人,和另一个社会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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