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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你那个当上了流浪骑士的外甥有没有消息?”国王说道,“自从这个年轻人首战告捷,把两个俘虏作为他的第一个骑士功勋给我们送回来以后,至今杳无音讯。”

  “陛下,那个事我倒是听人说起过,”巴拉弗雷说道,“我希望陛下相信,假如他做错了,这可绝不是按照我的教导和榜样,因为我有自知之明,还从来不敢把最显赫的皇室贵族打下马来。”

  “别提那个事了,”国王说道,“你外甥是尽其职责。”

  “这下好了,”巴勒弗雷又改口说,“您知道,这是我教他的。‘昆丁,’我对他说,‘不管出了什么事,你得记住你是苏格兰卫队的人,你只管尽你的职责。’”

  “我猜想,他准是有你这样一个卓越的老师,”路易说道,“不过,我关心的是你好好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你最近听到你侄儿的消息了吗?先生们,请站过去,”他冲着房间里的其他几位也想听消息的绅士补充说道,“这事只需要我听听就行了。”

  “陛下放心,我当然听到了,”巴拉弗雷说道,“今天晚上我还看见那个叫夏洛特的马夫,是我外甥从列日或附近某个城堡派回来的。他说我外甥已把两位克罗伊埃女士平安地送到了目的地。”

  “赞美天上的圣母!”国王说道,“你敢肯定吗?肯定这好消息是真的吗?”

  “当然敢肯定,”巴拉弗雷说道,“这家伙还带来了两位克罗伊埃仕女给您的信哩。”

  “赶快把信取来,”国王说道,“把你的火统枪交给别的伙计吧——交给奥利弗——交给谁都行。感激昂布伦的圣母!我将用银子做个屏风围住她那高高的圣坛!”

  在这一阵感激和虔敬心情的驱使下,路易像往常一样脱下他的帽子,从装饰帽子的偶像当中挑出他最喜爱的圣母像,放在桌上,朝它跪了下来,一再虔诚地重复着他许过的愿。

  这时,达威特从索恩瓦尔德最先派回来送信的那个马夫拿着信走了进来。信是两位克罗伊埃仕女写给国王的。她们以冷淡的词句感谢他在法国宫廷给与她们的礼遇,但更为热诚地感谢他允许她们离开并安全地把她们护送出境。路易王对这话并不感到生气,而是开心地大笑。然后他显然很关切地问夏洛特,他们在路上有没有受到什么骚扰或攻击。夏洛特是个傻里傻气的家伙,而且正因为这点才被选中当昆丁的随从。他含糊不清地介绍了使得他伙伴——那加斯科尼人阵亡的那场战斗,但说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路易又详细地问他队伍去列日所走的路线。当他回答说他们在到达纳慕尔时是沿马埃斯河右岸去列日的直路走,而不是像原定的那样沿左岸走时,路易王显得很高兴。他叫人给这个家伙一个小小的礼物,把他打发走了。回过头来他又尽量掩饰他先前的焦虑,仿佛那只是因为对克罗伊埃仕女的安全感到关心的缘故。

  虽然这个消息意味着他的一个得意计划宣告失败,但国王所表现出的发自内心的满意却似乎超过了他取得辉煌成就时所能表现出的喜悦。他像卸掉了心上一个大包袱似的叹了口气,带着极其虔诚的神情念了一通感恩祈祷的话,抬起头,赶紧着手构思一些更有把握的雄心勃勃的新计划。

  为此,路易吩咐他的星相术家马蒂阿斯·伽利奥提前来见他。这位大师摆出平常那副庄严的神气走了进来,眉目之间流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好像在怀疑国王是否会客气地接待他。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受到的热情接待超过以往任何一次。路易称他为朋友,称他为科学上给自己引路的先辈——说他是国王预知未来的不可缺少的明镜——最后他把一个很值钱的戒指带在他手指上。伽利奥提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突然抬高了他在路易心目中的身价,但他对自己的职业十分精通,自然不会让别人觉察出自己的无知。所以他带着庄重的谦逊态度接受路易王的赞扬。他说荣誉应属于他所从事的科学,而正因为它是通过像他这种渺小人物来创造奇迹的,所以就更值得人们赞美。他向国王告辞后走了出来。总算有这么一次两人彼此都很满意。

  占星术家离开以后,路易往椅子上一倒,看来很疲乏。他把别的侍从都打发走,只剩下奥利弗。这家伙带着温柔而殷勤的表情在主子四周悄然无声地转来转去,帮他作好就寝的准备。

  而当他这样侍候国王的时候,国王却一反常态,默然无语,显得很冷淡。对他这一不寻常的态度转变侍从自然感到惊奇。最卑劣的灵魂也往往会包含某种善意的成分——例如匪徒效忠于自己的匪首;得到提拔和保护的宠臣对促使他飞黄腾达的君主感到一点真诚的关心。魔鬼奥利弗、坏蛋奥利弗(或表现其劣根性的别的一些绰号)要是在主子命运攸关、精疲力竭的特殊情况下不对他表示一点感激之情,那真和魔鬼毫无区别了。按仆人对待主人的通常规矩,默默地帮国王盥洗了一会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利用他的国王在这种情况下会容许他享有的大胆讲话的自由,开口说道:“天晓得,陛下,您真像吃了一场败仗似的。但我整天在陛下跟前,还从没见过您仗打得这么漂亮。”

  “打仗!”路易抬起头来,又摆出他平常那副讥诮的声调和态度,“天哪,我的朋友奥利弗说我在斗牛场上打了胜仗。说实话,除了专门为斗牛训练的穆尔西亚牛①以外,世界上没有哪头牛会比我勃艮第堂弟更蛮横、更顽固、更桀骜不驯的了。得了,别再谈这个了——反正我和他周旋得很漂亮。奥利弗,你得为我高兴,因为我在弗兰德的计划,无论是针对那两位流浪的克罗伊埃仕女的,还是针对列日城的,都落空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①穆尔西亚是一个西班牙城市。〕

  “说实在的,陛下,我不懂您的意思。”奥利弗回答道,“除非陛下告诉我您为什么改变了您的愿望和看法,我总不可能因为您得意的计划遭到失败而向您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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