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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X先生对他那两公斤的松露受到如此欢迎,感到十分高兴。

  “你的朋友是松露爱好者,一个非常热爱松露的人吗?”他问。

  “是啊!他是,不过他的朋友中显然有人不怎么喜欢那种味道。”

  透过电话我几乎可以听到他耸肩的声音。

  “味道是有些特别,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喜欢的人算他运气好。”他笑笑,然后声音突然变得神秘兮兮。

  “我有东西给你看。”他说:“一卷我拍的录影带,假如你有兴趣看的话,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欣赏。”

  好不容易找到他家,他的阿尔萨斯犬欢迎我,把我当成一根失散很久的骨头,X先生命令它从我身上下来,他用那种我曾在森林中听过猎人用的口哨声叫它。

  “它只是想玩。”他说,这句话我以前就听过。

  我跟他走进屋子,跨入满是松露味道的厨房。他把葡萄酒装进两个大杯子。

  我可以叫他亚伦,他用标准的普罗旺斯鼻音发出“亚伦”的声音。

  我们走进客厅,里面的百叶窗已放下来遮挡太阳,他蹲在电视机前把录像带放进录像机。

  “行了!”亚伦说:“这不是楚浮那种大师拍的,只是我的一位朋友玩玩的,他有摄像机。现在我打算拍另一部较有职业水准的带子。

  Jean de Florette的主题曲响起,接着一个影像出现在荧幕上。

  看得出是亚伦和两只在岩石上爬行的狗儿,远处的背景则是凡度山和其白色的山顶。

  尽管摄影师的手轻微晃动,而且剪辑有突然中断的毛病,这部片子还是十分精彩,影片中狗探测地嗅闻一切,趴在地上用力挖掘,直到亚伦用手肘把它们推到一边。

  亚伦非常小心地摸摸松软的土壤,每一次找到松露,就赏一块饼干或香肠给狗儿吃,而摄影机就会晃动地放大镜头,特写盖满泥土的双手和松露。没有另外加录的旁白,只有亚伦对着镜头说话。

  “这只狗表现不错。”他说。

  荧幕上出现一只娇小平凡的小狗,显然它正在研究埋松露的橡树根,

  “它已经老了。”它又开始挖,亚伦出现在镜头上,再一个特写镜头上,一个沾满泥土的鼻子,亚伦把狗推开,指头伸到土中摸一摸,挑出石头,耐性地挖,终于挖了一个六英寸深的洞。

  影片突然中断,出现一只惊吓过度的融鼠脸庞,亚伦站起来去按放影机上的快速前转按钮。

  “那不过是猎兔活动,那里还有很多其他珍贵的动物,现已不易看到,它们很快就会成为历史了。”

  他放慢带子,用来猎兔的融鼠正被塞进一个帆布背包,影片忽然又中断。

  这次是一大片的橡木,一辆雪铁龙货车摇摇晃晃地驶入镜头,然后车停下来,一位老先生,头戴着一顶布帽身穿一件丑陋的蓝夹克走出来,对着摄影机微笑,然后慢慢地走到车子后面,打开车门取出一片粗糙的木板,看着镜头,走到车后又微笑一次,他站直,手握一条绳子的一端,再露出笑脸,然后开始拉。

  小货车震动,一只粉红猪缓缓现身,老先生又用力拉一次,这只庞然大物摆晃地走下木板,摇摇耳朵,眨眨眼睛。

  我期待它会像它的主人一般,对着镜头微笑,但它只是站在太阳下,丝毫不理会主人。

  “去年,那只猪找到将近300公斤的松露,一大袋的松露哩!”亚伦说。

  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是一头去年赚进比伦敦的高级主管还多的动物,而且他完全不需仰赖移动电话。

  老先生和粉红猪散步到森林,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冬阳撒在两个圆滚滚的身子上。

  荧幕陡然变暗,摄影机往下特写一双靴子和一堆土,一个沾满泥土、有排水管大的猪鼻子进入镜头,他开始工作,鼻子有节奏地来回动着,耳朵拍晃掩住眼睛,活像一部专心工作的推土机。

  粉红猪不停的摇晃,镜头往后拉,照着拉绳子的老先生,粉红猪很勉强地被拉离开了一堆看来很香的东西。

  “对猪而言,松露的味道就像异性身上的体味,吸引着它。”亚伦说明,“那就是为什么有时很难将它们拖走的缘故。

  老先生拉不动绳子,弯下腰用肩膀顶着猪的前肘,两个互相拔河,直到猪不甘心地让开。他伸进口袋,手中拿出东西塞进猪的口中。

  他应该不会拿价值50块法郎的松露喂它吃吧?

  “它吃的是橡树子。”亚伦说:“现在仔细看”。

  跪在地上的身影站直,转向摄影机,伸出手来,手中有一个比高尔夫球稍大的松露,背景则是老先生的笑脸,金色的镶牙在阳光下闪耀。

  影片的结尾是老先生双手捧着堆得高高沾满泥土的松露,真是一个丰收的早上。

  我期望看到猪被牵口货车的情景,我想这大概需要些小聪明:特殊的技巧和许多橡树子,但片尾却是以凡度山特写和Jean de FIoretie的音乐结尾。

  “你瞧见用猪的麻烦了吧!”亚伦说,我点头,我的确见识到了。

  “我希望我的猪能有那样敏锐的鼻子,但没有那样的……”他伸出双手表示,“笨重……过来看看我的猪,她有个英文名字叫佩姬。”

  佩姬住在亚伦那个两只狗的隔壁栏圈,只比一只狗略肥些,大腹便便,很害羞。我们靠上前看它,它低头,背对我们,在角落缩成一团。

  亚伦说它非常友善,等松露季一结束,他就有更多的时间训练它,我问他如何训练。

  “用耐心,”他说:“我已经把阿尔萨斯犬训练成一只找松露猎狗,尽管这不是猪的本能,但我想应该可以如法炮制。”

  我说我希望能看到训练的成果。亚伦邀请我,冬天时我跟他一起去找松露。他和沃克吕兹地区松露业者中善忌的农夫相反,他非常热忱,极愿意与人分享他的喜悦。

  我告辞准备离开,他给我一张登有松露历史演进的广告的海报。

  位于凡度山脚下的贝多(Bedoin)小镇,将举办一项创世界记录的活动;最大的松露煎蛋,将可载入世界吉尼斯记录。

  统计数字挺吓人的:70000个蛋,100公斤的松露,100公升的油,11公斤的盐及6公斤的胡椒粉,由一群普罗旺斯的大力士混拌在一起,倒进一个直径有十公尺的煎蛋平顶锅,这项活动的收入将捐给慈善机构。

  亚伦说这将是个值得回忆的一天,大伙儿正在热烈讨论购买一组全新的水泥揽拌机,这组机器将由沃克吕兹最有名的厨师监督,把所有的材料搅拌成正确的粘度。

  我说这不是那种能和松露行业想在一块的活动,太过于公开,完全不像传说发生在街道及市场后面的暗中交易。

  “喔,那些事呀!”亚伦说:“没错,是有些人比较鬼鬼祟祟。”

  他用手做出蛇在黑暗中扭动的动作,看看我并微笑,

  “下次我会告诉你一些故事。”

  他向我挥别,我驱车返家,一路上我想着如果我能说服弗兰克从伦敦飞来见识这项煎蛋世界记录的活动,他一定会喜欢的。

  而佛汉——多莫将军,一定也得来,我可以想象得到,他优美地穿上他的松露工作服,在水泥搅拌机吞食材料时坐镇指挥。

  “再加点胡椒,拜托一下,我的好先生。”

  也许,我们可以替他找一顶厨师帽搭配他的苏格兰呢格子衣服。

  最后我下了一个结论——我不该在下午喝葡萄酒,它会让脑袋尽想些疯狂的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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