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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但直到转过中庭,远远看到坐在走廊上的八田光太郎时,她才意识到来访者是谁。

  无论八田或任何人,现在的自己若不和谁讲讲话,一定会到某个未知的地方徘徊。

  因此晓子做出比平常都要来得生动的表情,迎向久未拜访自己的漂亮年轻人。

  “欢迎!”

  她愉快地说,同时觉得自己正被一种和这青年无关的寂寞所包围。

  八田像外交官一样笔直地站起来,身上穿着簇新的蓝色对襟上衣,看起来像个瘦长而害羞的年轻人,西装长裤也烫得挺直,质料不错的黑鞋像刚刚刷过一样闪着光。

  “我怕打扰您,所以尽量不来拜访……”

  “打扰?我每天都没事,随时可以来呀!”

  “但是……”

  “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难以侍候!”她也觉察到自己的话有点轻佻。

  “今天正觉得无聊,请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晓子觉得已经不可能拜访境道介了,这就像在自己的感情上打了个句点。这样也好,从现在开始暂时有一段时间,苦闷的寂寞感或许会在和青年的对话之间向自己逼近。

  晓子和八田并排在走廊坐下,现在说什么都觉得麻烦,因此便沉默着。

  “和铃子说过些什么话吗?”八田好像难以启口似的,不敢望向晓子。

  “没有。”晓子知道他指的是照片的事,遂故意装作不知道。以往对青年感到的烦躁,这时重新使晓子皱着眉头,面对外甥女的爱人的意识也回复了。“和铃子之间的事决定了吗?”

  “我想也该做个决定了。”

  “那很好!像那样灵巧的孩子可是不多见!”

  “……”

  “结果还是很诚实嘛!”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八田说:“太过于诚实了,令我有点受不了。”

  语意有点模糊不清。

  晓子吩咐阿菅准备晚餐后,对八田说:“把铃子也找来吧!”

  她想,有了前车之鉴,还是让铃子同席较妥当。

  “我没意见。”

  “啊!真是薄情。”

  晓子轻瞄了八田一眼,往电话那儿走去。打到铃子家,不巧,铃子正好不在。

  一个人在走廊等了许久的八田,和晓子面对面坐在餐桌旁时,已经过了五点。即使是那时,她心里还是想着境道介。

  在八田来访之前向她袭来的昂奋情感,经过数小时后,虽然一样觉得像是梦里发生的事,但和先前不同的是,已经转变成静态的形式继续燃烧着对道介的思慕。

  幸好没做出拜访境道介这等疯狂的事。那时,自己确实不太正常,虽然这样,存在她心中对道介的思慕,依然有时饶舌、有时沉默地向她述说着。

  “太太今天有点奇怪。”晚餐中途,八田说。

  “的确,是有点奇怪。”

  晓子回答。八田要告辞但被晓子所挽留。

  八点左右,铃子终于来了,她说一回到家就听说这里去了电话,所以直接过来。铃子一踏进屋里,看到晓子和八田两人围着餐桌,脸上顿时有些不悦,但马上改变情绪,不像对着晓子也不像对着八田地说着白天所看的意大利电影的话题。

  九点左右,晓子送走两人。两个年轻男女并肩走在行人稀少的微暗巷道里,说不上合不合适。直到两人的影子消失在转角,晓子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夜气有点微温,的确是春天夜里应有的感觉。

  转回家里,晓子进入二楼丈夫的书房,在大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丈夫交代过不要碰的一整迭文件,照着原来的样子摆着,但上面可清楚看见积了很厚的灰尘。没有暖气的屋子毕竟还是觉得冷。

  晓子下了楼梯,取出飨客用的黑牌Johnny Walker倒入威士忌酒杯,捧着那杯酒慢慢啜饮着。深夜的电话铃声响起,是铃子打来的,告诉晓子刚刚到家。

  “八田先生说,今天的阿姨和往常不同。”

  “嗯!或许是有点不同吧!”

  “发生什么事了?”

  “是骗人的眼泪!”

  晓子只说了这句话就切断电话。好像被自己的话刺伤般,脸颊流下冰冷的东西。好几年来绝少流眼泪的,但前些日子也好、现在也好,都不可思议地轻易流下眼泪。感情越来越脆弱了,她想。

  §一八

  四月中旬,山口一二郎首度在东京举行个展,地点是在日本桥的百货公司。山口的作品,除了综合美术展览外,完全没在东京展出过,像这次这样,把作品集合在一起摆在一个会场上,还是第一次。

  他是真的有意在东京发展。个展的风评很好,各家报纸都十分赞赏那正统的作风。只要有实力的人,当然会博得别人的喝采。

  山口在东京期间,住在道介家里,每当看到报上登的众多评论,他总是咧着嘴,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地笑着:“嗯!唔!”

  一到晚上两人就喝酒。在山口暂住的期间,道介每晚都陪他喝酒喝到深夜。有一天晚上,山口少有的以开门见山的问法问道介:“你认为我的作品如何?”

  “不是很好吗?!综合社会上所有的赞赏,大概就对了。这绝不是奉承的话。”

  道介说。道介对这次山口个展的作品,比谁都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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