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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行人中,只有晓子穿着华丽的衣裳,因此道介很容易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她,并且因她的特殊而留下印象。

  后来才知道,那天是她和后来成为她丈夫的三浦清高的相亲日。在日本桥的料理店里,晓子和她母亲参与多得出乎意料的三浦家人聚餐后,便被邀请到K百货公司的六楼会场,参观陶雨的个展。

  那时三浦清高也在那群人当中,但道介完全不记得有这个人。

  道介当时担负的任务是为陶雨最有力的资助者——三浦一家——作殷懃地说明。不巧那天陶雨不在会场,道介遂和百货公司的美术部主任两人为以拥有万贯财富的贸易商、文雅的老绅士闻名的三浦清长为首的一群人解说,而度过忙累的数十分钟。

  道介还记得当时晓子老是和一群人脱节,落在相隔一个展览室的后面。

  那装扮得花也似的盛装少女,既不向解说人莫名其妙的说明提出问题,也没有一丝傲慢或幼稚的神气,神采奕奕而又十分谦恭。许多小动作都显现出这种特质,而引起了一一说明着作品的道介的注意。

  总之,道介和晓子初次的相会,对两人将来的关系而言,是颇为宿命而具有暗示性的。境道介和晓子的相遇是神的安排,只是偏偏选在她和她未来丈夫的相亲日。

  境道介再次与晓子见面,是晓子独自到陶雨家想买几件作品的时候。数千圆的钱用纸包着。

  “我想用这些钱买五件作品。”那年轻貌美的访客说。

  陶雨对作品的买卖向有洁癖,若不投缘,则再高价也不卖。那天早上因为接到三浦家打来的介绍电话,所以没有拒绝,对顾客的意见既未动肝火,也没摆出难看的脸色。

  当她出现在玄关时,道介马上认出她是前几天那位衣着华丽的小姐。但和那天完全不同的是,今天她穿着朴素的暗色洋装。前几天由于穿日本和服盛装,使她整个身子给人扎实的感觉,而这次周身突然缩紧,显得有点楚楚可怜。从中庭转到工作室时,那走路的姿态,从背后看来好像十分脆弱、削瘦。

  道介和陶雨商定作品后到工作室去,把茶碗、花瓶、陶板等分别摆出几样来。

  “请从这里面挑选吧。”

  “随便那一个都好。”

  “总有好恶之分吧?”

  “没有。”晓子说。“真的不知道,拜托你替我选。”然后不知有什么可笑的,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是要用的吗?”

  “是的,要送给别人,所以……”

  晓子又笑了,道介也跟着她一起笑。

  “即使不会判断好坏,总有喜欢不喜欢吧!”

  “说到喜欢……”小姐说。“如果要装饰我的房间的话……”她四处看着,指着放在角落的一个小花瓶说:“那个吧!”

  “那不是老师的作品,是我的。”道介说。

  “啊!”晓子吃惊般张大眼睛,“我的鉴赏力是不是太低了。”

  “说不定比较高呢!”

  “怎么这么自命不凡!”

  冷不防从小姐口中迸出这句话,令道介吃了一惊。虽是骂人的话,却全然不觉污秽,反而像一种很明朗、生气勃勃的东西从头上倾泻而下。

  因着第二次见面的因缘,晓子在道介开习作展时也来了,那是两人第三次会面。第四次,道介带了几个作品到驹込她的家中拜访。她父亲是陆军技术部门的将官,退役后在某个造船所当顾问,而后成了道介最初的资助者。

  道介和晓子单独在银座相会,是陶雨个展过后约莫半年的初秋。

  那天晓子和别人一样,碰也没碰,就把吃茶店盛在盘上送来的小点心,小心翼翼用纸包好,放进当时很昂贵的鳄鱼皮包里。

  “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来春吧。”

  “准备工作很繁杂吧?”

  “嗯。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没办法阻止了。”

  道介永远都记得“没办法阻止了”这句话。

  两人首次在银座会面之际,道介已深深被晓子所迷。对他而言,那是初恋。在这之前,虽然有几次对异性抱着恋爱般的感情,但只是很平常的伤人、或被伤害的经验,全然不同于对晓子的情形。

  他从未有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的念头。但与其说没有这个念头,毋宁说想也没想过。

  后来,道介几经思考这件事。由于初见晓子是在她和三浦清高的相亲日,两人的结婚已是不可更改的既定事实,因此他的心起了强烈的压制作用。

  同时,她的结婚对象——三浦清高其人,不论境遇、社会地位、智慧等方面,都远非他这样的人所能及,这点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和著名资本家三浦清长只有一字之差的三浦清高,对身为没没无闻的陶艺家的他,无疑是一种强大的威胁,再加上大学东洋史年轻副教授的头衔,他当然有权得到晓子。

  道介知道晓子对自己有好感,但那和自己对她所持有的感情,不知那里有着不同的性质。

  每当话题转移到恋爱的问题时,晓子总会说:“恋爱这东西,我最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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