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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明天同我到东京好吗?我希望你介绍这个俄国餐厅的老板与我认识。”

  三田村说出此言,左近说:

  “出差啊!很好啊!又是铺着红色地毯啊!那不错啊!”

  那晚,两人喝到一点多,三田村带左近来到饭店。穿着燕尾服的绅士已经酩酊大醉,三田村只是脸色十分苍白,头脑却变得冷静,在那十足冷静的头脑中,深雪与姆拉比约夫不断地轮流出现。

  ***

  三田村与左近搭乘第二天的夜车前来东京。这一次,三田村必须自掏腰包,所以无法同上次一样住宿远东饭店,两个人住进神田日式旅舍。

  “这次比上一次差别太大了啊!而且两个人一间房间,我想还是红色地毯较好。”

  左近自阳台望向狭窄的庭院如此说。

  “必须节俭一些啊!”

  三田村应着,左近说。

  “江藤那个老头儿终于露出本性了,不是要邀请姆拉比约夫吗?要把姆拉比约夫……”

  看来左近把目前必须节俭的原因归罪于江藤不愿意花大钱。三田村只有在适当的时机提到姆拉比约夫的名字。

  左近在旅馆吃了早餐,三田村立即催促着他,而为了打电话给他的学生,亦即那个俄国餐厅的老板,左近来到楼下柜台。

  不久,左近自柜台上来说:“一切OK!”又说:

  “我的那个学生认识北浦,听说今天下午两点将为我们邀请他前来。”

  三田村心中想,若是如此,那便好办了。

  两人因为是坐夜车来,未曾睡好,所以倒头便睡,一觉直到中午。

  两人在两点钟依约来到日本桥俄国餐厅,那家餐厅在马路巷子内稍进去处挂着“黑海餐厅”的招牌。穿过摆着五、六张桌子的台下,走上内部的楼梯。二楼有两间房间,一间为从业人员所用的卧房,一间为主人客厅。

  三田村被左近带进老板的客厅,这儿让三田村感到十分意外,那是一个摆放着许多奢侈家具的西式房间。

  “这个房间很不错吧!我经常在这里教导他。”

  左近解说着。据他说,他的学生就是这家餐厅的老板——椎桥正信,住在田园调布。每天十点来到餐厅,晚上十点打烊。

  过了大约五分钟,矮个儿的椎桥正信出现了。他的头发半白,脸庞平平凡凡地,一双小眼睛却具有不忧不惧的眼神。

  “喔!”他蛮横地对左近说:

  “听说北浦会立即前来。”

  三田村递给他一张名片,他依惯例地瞄了一眼,放进胸前口袋,完全忽视三田村而对左近说:

  “前几天你介绍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我被他倒了。”

  “欵?被倒了?!”

  “被倒的算自己错误,没有办法,但是我真希望你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那可真糟糕。”

  “怎么这么说呢?你究竟在那里认识的?是不是对他不很熟悉?”椎桥问。

  “并不太熟悉。”左近答。

  “真讨厌,上次听你说得好像是十年知己一般。”

  “是吗?”

  “要介绍给别人必须负责才行,而你不行啊!永远地——”

  “但是我也未料到他竟是这种人。”

  左近已经招架不住,口中念念有词。在椎桥面前的左近一点也不似以往,变得毫无朝气。当他口口声声说是学生、学生时,本以为对方将他当成老师看待,但此位学生的态度却十分出人意表。

  左近不愿意让三田村见到这种情形,便转移了话题。

  “不论任何事都可以向他请教,他知晓任何有关俄国的事。”

  虽然示意三田村向他咨询,三田村并无事可问。

  “你与北浦的关系如何?”

  三田村问着。

  “他是当我在哈尔滨营业俄国贸易店时所雇用的人。”

  椎桥简述着。

  “以前你待过哈尔滨吗?”

  “什么?你问我是不是在哈尔滨?我是在哈尔滨出生的,在战后逃回日本之前一直在哈尔滨。”

  听他的口气,似乎惊讶于三田村竟然不知道此事。

  三田村想起了以前在哈尔滨所认识的朋友,便提起了他的姓名。

  “我不认识,他们也许认识我,但是我不认识他。”

  三田村闭了口,自觉无法对他产生好感。

  左近接着说:

  “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我们练习一下吧!”

  言毕,立刻站了起来。

  “嗯!”

  椎桥点点头,即自房间橱架上取下小提琴盒。

  练习开始了,将小提琴放在下巴位置,椎桥立刻转换成接受教导的认真表情,左近则反成一位极为严厉的老师。

  “这只手指头怎么了?这只手指!”

  如此说着。左近宛若老鹰扑向猎物一般,用力捶打着椎桥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又觉得这样不够严格,便粗鲁地推推他的肩头。

  “你这个家伙,脑筋太不好了。”

  左近这么说,似乎在压抑着。

  “从上次上课以来,你一直在做什么?要不要我踢你的脚呢?”

  三田村提心吊胆的,看来左近真要踢他的学生。

  椎桥正信沉默而显得窝囊,三田村感到椎桥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一般,他那毫无畏惧的眼神已全然消失,似乎在向人求助,偶而将虚弱的视线投向三田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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