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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我哥哥在本月内真是糟透了,园艺店的员工向他收款,姆拉比约夫也向他开口要钱。”

  此时,深雪无忧无虑地开朗而笑。

  闲聊了将近一小时,左近喝下不少酒,酩酊大醉,躺在沙发上,一会儿,旁若无人地发出鼾声。

  宛似为了避开左近的鼾声,深雪对三田村说:

  “我们到那边去。”

  她将他带到有八迭榻榻米的邻室,并且吩咐女佣人替在客厅中的左近盖条毛毯。在这儿可见到广大庭院。

  “我将左近介绍予你,因为私下以为他可以协助你,在另一方面,对他也有好处。虽然我不了解音乐,但是作为一个音乐家,左近必定有某些长处,也许是与一位演奏家不同的才能。该怎么说呢?譬如说,发现天才,或者培养小提琴家、或者教别人听懂音乐的正确方法,认识真正美好的事物,并且了解其内涵——总之,我以为他在某方面也许可以处理得十分恰当,能够做到任何人均做不到的事。”

  深雪稍微垂下眼帘,沉着地说。

  “原来如此!”三田村点点头。

  “只是,他常常因为一些无聊的事而产生挫折。”

  此时,深雪抬起了头。

  “简单地说,他身无分文。因为如此,无法付房租而发生问题,或者因为取走别人的小提琴而滋事——三田村先生,我希望你能帮助他渡过难关。”

  三田村心中思忖着,若希望自己资助他,实在遗憾,恐怕自己无此能力。

  “说明白一些,我希望你能让他协助邀请姆拉比约夫的工作,使他得以获得收入。”

  三田村不由得盯住深雪,两人视线相互接触,不愿意移开视线。

  “我邀请姆拉比约夫是短期性的工作。”三田村说。

  “真是如此短暂的事吗?”

  “无论如何,一旦姆拉比约夫来到日本,这项活动即告结束。”

  “若是他无法前来日本呢?”

  三田村不知如何回答。深雪咄咄逼人地问:

  “若是他永远无法前来日本呢?”

  “原来如此!那么左近便能永远获得资助——但是我无法自由自在地使用这些钱啊!”

  此时,坐着的舟木微微移动她的身体,三田村见她平静的脸庞微微抽动一下。

  “可是自由地……”

  三田村并未听清楚她所说的话,或许她是说:“但自由地用怎么样?”一句话。

  三田村突然激动地想大笑,他一直望向庭院一角,终于未笑出声。继而一想,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不久,三田村留下左近,独自离开江藤家。此时,他已经从对舟木深雪所产生的特别兴趣中释放出来。自忖着:对她已产生特别的感情,那是因为她的美貌,而对她所抱持的可怕感觉,经此一扫而空,留存在心中的,只有那温柔高尚及些微古怪的美丽。他想,今后必然乐意支持这位与丈夫仳离而有过多余暇的年轻太太了解艺术者的心情,而那位情况并不良好的小提琴老师一类的怪物,今后亦将获得若干酒资,正如她所说的:姆拉比约夫将永远不出现吧!

  三田村大步行进。此时他脑中思忖的人,由在大阪聚会的债权人慢慢替代了深雪。

  ***

  在三田村与左近豹太郎于江藤家会面之后约四、五天,江藤每天打电话给三田村,有时一天两次,主要的话题正如江藤式的不清不楚,但他所担心的,总是为姆拉比约夫所投资一百万元的结局。

  三田村接下话筒,在大部分时间中,江藤总是小声地谈论莫名所以的事情,有时突然冒出一句:“他会来吗?”或是:“那样不行吧!非得想法不可。”他常常口出如此突兀之言。

  三田村对江藤所打来的电话十分生气,却不能对他发脾气,也无法开骂。江藤再度提起苏联代表部的收据,说:

  “对方应该寄来了吧!不知道如何了?”

  如此不断问着,三田村终于忍无可忍。

  “你亲自前往东京的苏联代表部问结果吧!这样最快了。”

  三田村不理会江藤的问题,如此发怒着。

  “你是说,由我去吗?”

  “对!原本我有意替你前去,但是因为工作十分繁忙,根本分身乏术。不如请你亲自前往,苏联代表部在狸穴。”

  此时,江藤慌张了起来,自话筒中传来支支吾吾与慌慌张张的滑稽声。

  “不!不必!不必去了!不去比较好吧!”

  接着,他表示自己不会说俄文,不擅于与他人交涉,何况本月正巧有事待办。他重复地说着这些话。

  “关于俄文一事,我可以替你介绍通译人员。”

  “不!不用了!”

  他不断地说:“不用!不用了!”最后,江藤哭丧着声音表白,以自己如此年纪,实在不愿意被对方困住。不知不觉中,电话突然中断。

  三田村所说,要求江藤前往狸穴一事,似乎使他受不了。这以后,有两、三天江藤未曾打过电话来,之后,江藤又再天天以电话叨扰,而未言明何事,三田村只当作他随意而为。

  如此反而麻烦,三田村每天工作繁重,故屡次请求江藤稍安勿躁,为了不浪费一百万元,必须再咨商邀请姆拉比约夫的具体方案。事实上,三田村根本无暇思量姆拉比约夫之事,因为公司第二次付薪日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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