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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部的歌,就是写这位老板娘的。当木部向洪作挑明这一点时,洪作觉得老板娘身上确实具有艺妓的特征。老板娘是个灵秀妖媚的女人,而且她那妖姿媚态也确实与早春季节不无关系。

  木部没有参加任何运动队,但在选手不够时,经常被拉去参加比赛。网球也好,棒球也好,剑术也好,凡参加比赛,他都会完成临时担当的任务。他动作敏捷,无论做什么运动,都很灵巧。打架也灵活。遇到从东京作修学旅行来到此地的中学生,他便冷不防上去揍了人家就溜之大吉。

  这样一位少年,却喜欢吟诗作歌。唯独在作诗歌的时刻,木部才变得非常严肃,显出一副安宁的表情。从他脑子里源源产生的诗歌,已经十分成熟。

  “喂,藤尾,我代替你作一首诗歌吧!”木部说。

  任性的、不以首脑自居便不甘心的藤尾,作歌赋诗却逊木部一等。

  “什么歌?唱唱看!”

  “好,唱啦。”

  木部轻轻地唱起来。这支歌以前听他唱过。他以前总是放开音量唱,但在今天这个场合,他却低声轻唱。

  无缘无故,竟把人骂。我等少年,最爱喧哗。

  木部的唱法,较之藤尾的,带有更深沉的哀婉。歌声中,不时夹杂着大海的波涛声。

  四位少年来到海滩上。海滨为春夜的微光所笼罩,海面却是黑沉沉的一片。在黯黯的海面上,浪头泡沫飞溅四散,使人觉得好象有什么白色的生物存在,望而生畏。

  “到底要分别啦。今宵一别,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重见。”木部恳切地说道,“我和金枝一起去东京,可也不能经常在一起了。”

  “哎哎,不要讲这些不愉快的话!”藤尾说。

  “不,事实如此。除了洪作,我们三人念小学时就在一起了。可现在却要分离。分离也好。金枝不和我交往没关系,我不和金枝来往也无妨。我放纵,并且觉得放纵就是美,如今闹出些事情,金枝看了不顺眼。金枝严于律己,以贫为友,只行自认为清正之事。”

  “不是这么回事!”金枝说。

  “别讲这种违心的话吧。你的脑子并不糊涂,可是一到关键时刻,你就含糊其词。大概是害噪才这么说的吧!可这是个坏习惯。不光是和你金枝,我和藤尾也要分手了。”

  藤尾说:“别老是闹着‘分手、分手’,象夫妻吵架似的!”

  “不,藤尾,我也要和你分手了。你去京都,我上东京,所以我想这正是个好机会,咱俩之间再也没有约束了。我从小学时代起,因为你的缘故,从来不曾自由,现在摆脱了你的束缚,我会迅速地成长起来。”

  “不要信口雌黄!”

  “不,这是事实。对你自己来说,恐怕也是如此。你写诗,我也写诗;我作歌,你也作歌;你偷家里的钱,我也跟着学,我恋慕女人,你也痴情。到此为止吧,藤尾,再见了!”

  来到海滨后,似乎酒性在木部身上发作了。

  “我要和大伙儿分别了。”洪作出人意料地开口了,“要和金枝分别,和藤尾分别,也要和木部分别!”

  “哎哟,事情变得严重啦!”藤尾发出夸张的叹惜声,“大家都彼此厌弃了!”

  “哼,就是这么回事!”木部说,“这就叫做各奔前程。以往亲如一体,可是,突然受到某种内部作用的影响,从内部发生崩溃,一瞬间向四方飞散。这样说不恰当吗?”

  金枝接着说:“木部也好,洪作也好,刚才都已经说了。他们说得挺有气魄,所以今后可别写信联系什么的!一定要做到这一点!”

  “写什么信?要写信,也只给女人写。写情书。”

  洪作说:“我也不写。”

  藤尾马上接口道:

  “你当然不会写,你连给父母的回信也不写的。不过,给父母的回信还是要写!作父母亲的,得为象你这样的孩子操多少心啊。”

  洪作说:“有这闲功夫,我宁可写情书。”

  藤尾接口道:

  “你不是还没有写情书的对象吗?大概你爱上了哪个女人吧?照我想来,你身上总缺少点儿什么。我们现在正处于青春期。神给了我们一段渴求女性的、叫做青春期的时间。这是可以公开依恋女性而无所顾忌的大好时光。在这一点上,你实在是很反常。”

  “别开玩笑!”

  “怎么,不对吗?真奇怪!”

  木部说:“是啊,这件事有些研究的价值。”

  他们在被浪潮打湿的沙滩上走着。木部时常走到海浪拍打的边缘,每当海浪涌向他,他就立刻闪在一旁,以免水溅到脚上。他一边重复着这动作,一边向前走去。

  “是可以研究一下。”藤尾说,“你虽然已经毕业了,可至今还穿着破烂的中学生制服。路上总会遇到女生吧。象我妹妹她们,就向我打听:‘他没考上大学吧’到练武场去也无妨,但是,去的时候要象个毕业生的样子!你这副模样和中学生有什么不同?”

  “帽子也不戴,鞋也不穿。”

  藤尾说:“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毕业了,却还戴着中学生的学生帽,岂不是发疯!”

  “无论如何,洪作还是洪作!以往我们大伙在一起多好,可往后,监护人都走光了,真叫人担心。我们也曾把坏习气传给他,可结果是我们代替他的双亲照料了他。不能把他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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