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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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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作起身,离座下楼。洪作可不象他的三个朋友对楼下出现的那位女性念念于怀。他关心的倒是美味的肉排,希望能早些享到口福。 楼下只有老板娘一个人。 “木部呢?”洪作间。 “在后边劈柴。”老板娘回答。 “那么,玲子呢?”洪作斗胆问道。 “不在。连你也风流起来啦!后边去劈柴吧,换下木部。”老板娘说。 洪作想:“别开玩笑!”正在这时,木部出来了。 “她上澡堂去了。”木部用只有洪作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正为美人儿效力,替她劈柴。” 木部拿起厨房里的水瓶,倒了一杯水,美滋滋地喝下去。喝完水,他又往后门那边去了。在这向中学时代告别的宴会上。四位同学喝了清汤,吃了炸鱼和肉排,饮了咖啡。菜上齐以后,大家痛饮啤酒。在座的还有系白围裙的十七岁少女玲子。美味佳酿,玉人作陪,大家对这次告别仪式极为满意。 据藤尾说,在东京和京都,也很难见到如此美丽的少女。对此说谁也没有异议。的确,比起沼津两所女子学校的学生来,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惹人喜爱。 藤尾称呼玲子为“阿玲”。因为他来这家餐馆的次数最多,所以和这位姑娘混得最熟。可是,洪作听了这种叫法,总感到有些刺耳,大约木部也对这种叫法反感,他直呼其名,称姑娘为“玲子”。这样称呼未免失礼。因此,木部对待姑娘的言行,较之三位同学,有几分粗野。话虽这么说,但他既非出自恶意,也非出于刻薄。 金枝称这姑娘为“玲子小姐”。洪作还不知道怎么叫她为好。“阿玲”也好,“小姐”也好,“玲子”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叫法他都觉得不妥当。洪作一接近玲子,马上感到她作为异性的存在,因此总有些缩手缩脚。他感到还是玲子不在的时候快活。 傍晚,楼下已有顾客光临。在二楼也能耳闻他们的声音。 玲子再也无暇上楼作陪。她的倩影一消失,二楼房间里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最放肆的藤尾时常离座而去,在楼台上呼唤: “阿玲!” 这样重复了两三遍以后,木部以规劝的口气对藤尾说: “得了,别叫得那么甜蜜吧!” 木部的话大约得罪了藤尾。他回到餐室,说: “依你说,就光叫她的名宇吗?你老是叫人家‘玲子’也不加个尊称,本来就叫人不高兴。别看你对她直呼其名,你心里却不能不想着她。” “喂,听我说!”金枝说,“叫‘阿玲’不合适,叫‘玲子,也欠妥当!” “那么,象你那样称她‘小姐’,既不得罪人家,又掩饰了自己的心境,你以为这样最好吗?”藤尾又和金枝顶牛了。酒精使藤尾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难道大家都说得不对?”洪作说。 “你没有发言权!你正面和她说过一句话吗?你不是一声不吭吗?”藤尾说。 洪作听了这话,一言不发。事实的确如此。 此时,木部突然发出笑声。他的笑,使人不禁觉得奇怪。 “有什么可笑的?”藤尾申斥道。 木部说:“不可笑吗?这件事不可笑吗?——得了,咱们离开这里,去千本海滨溜达一阵吧,我想放声高歌了。” 金枝和洪作都表示赞成。 “喂,老爷,请照办吧。”木部对藤尾说。 “胡说些什么!”藤尾还在生气。 这时老板娘上楼来了。她说:“再不回家就太晚啦l你们这些孩子,不同于一般顾客呀。” “是呀,我们这就回去。”木部说。 他们一起下楼,穿过一张张顾客满座的餐桌,走出门外。到处也不见玲子。 在去海滨的路上,洪作和木部并肩行走,藤尾和金枝在后面跟着,两对伙伴之间相隔一点点距离。 微暖的风迎面吹来。 “很快就要和你分手啦。”木部说。 “几时动身去东京?” “后天。没办法呀,不得不去。我不愿呆在家里。你依旧住在寺院吗?” “多半是这样。” “听说你上练武场了。和远山他们厮混在一起,对你可没有好处。你是很容易被别人感染的。再这样下去,我总有点为你担心。” “嗬!别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 “不,我是认真的。金枝、藤尾也都这么说——连前川老师也说过这话。他说:‘洪作这家伙,己经毕业了,可还是天天上学校来玩。’” “前川老师说过这种话?”洪作心烦地说。他暗中思忖:“难道老师之间会对我作这样的评议?” “那么,放弃柔道,转向游泳吧!” “光想到玩!如今你是没考取高校的失学学生!当然,我也是。”木部说。 来到千本海滨的入口时,金枝和藤尾赶了上来。藤尾憋的一肚子气已经烟消云散,他以别具一格的哀婉声调唱道: 葺色悄然至, 神女遮街游, 夕空红似血, 中心无限愁! 这是曾几何时大家去土肥旅行时木部创作的一首歌。刚才他和木部发生过口角,如今歌唱木部的作品,也许是借此向木部表示言归于好的心愿吧。 洪作也很喜爱木部的这首歌。随着歌声,他的眼前浮现出黄昏时乡间渔镇的情景。洪作还喜欢木部在上肥旅行时创作的另一首歌。歌中唱道: 春来百卉送芬芳,少妇神女共断肠。万缕愁绪何时了,无端忧思闷快快。 那时,大家都投宿在一家旅馆里,年轻的老板娘一边劝戒这几个中学生别饮酒,一边却又把木部和藤尾的酒杯斟满,两人为此对她感激不已。他们在住宿旅馆的几天中,以骑士般的殷勤为老板娘效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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