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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汤姆·泼拉特当然也要插手,他一路跟上来,对老“俄亥俄”号上的帆篷和帆杆作了大量不必要的描述。

  “他说的那些你别去管他,听我的。你这头脑简单的家伙,汤姆·泼拉特,你再大吹大擂,也没法把我们招呼上‘俄亥俄号’,却把那孩子搞糊涂了。”

  “开头就这样船头船尾走马看花,他一生一世也学不会,”汤姆·泼拉特反驳道,“得给他机会让他懂得一些主要的原理。航海是一门技艺,哈维,要是我让你站在前桅平台上,我就给你看看……”

  “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你尽讲一些死的没有用的东西。你给我闭嘴,汤姆·泼拉特。来,哈维,我讲了那么多,你说说怎么收下前帆?别忙,想想再回答。”

  “把那个拉过来,”哈维指指下风处说。

  “干吗?想把北大西洋拉过来?”

  “不,拉那帆杠。然后拉动你给我看过的那根绳子,拉到那后面……”

  “那样不行,”汤姆·泼拉特插嘴说。

  “别打岔!他正在学,他有些名称还说不好。继续讲,哈维。”

  “哦,那叫收缩帆篷的短索,我把滑车钩在收缩帆篷的短索上,然后让帆下来……”

  “落帆,孩子,该说落帆!”汤姆·泼拉特说,作为行家里手,他容不得记错一个字眼。

  “落下咽喉卡和斜桁尖头的升降索,”哈维继续说。那些名称他脑子里记得很牢。

  “你把手放在这些东西上,做个样子,”朗杰克说。

  哈维照他的吩咐做。

  “降下绳圈,哦,那不叫绳圈,叫索眼,套在帆杠上。然后我照你说的方法把它缚起来,接下来我把斜桁尖头和咽喉升降索重新扯起来。”

  “你忘了把帆角上的耳索扯过来,但时间一长多帮帮你,你会学会的。

  船上每一根绳索都有充份的道理,要不早就抛到船外去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吗?我这是在往你的口袋里放金钱,你这个又瘦又小的货物经管员,你有了本钱,就能驾船从波士顿到古巴去,告诉他们是朗杰克教会你的。来,我跟你再转转,我说出一根绳的名称,你用手认出那根绳来。”他说出一个名称来,哈维觉得有些疲倦,走向那根绳子慢慢吞吞的。不料一根绳子啪地一下打在他的两肋上,让他大吃一惊。

  “你做了船主尽管踱方步,”汤姆·泼拉特说,目光非常严厉。“”眼下你听到命令就得奔去。再来一次,认认准!”哈维本来就练习得满面通红,挨了这一鞭更是浑身燥热。他是一个非常机灵的孩子,父亲很聪明,母亲很神经过敏,由于各方面的惯宠,原来很犟的脾气变得像骡子一样固执。他看了看其他人,甚至丹脸上也没有一丝笑容。

  显然所有这些都是稀松平常的,尽管很讨厌,伤害了他,他还是忍受了下来,没有气鼓鼓说几句,也没有咧嘴表示愤怒。同样,他欺骗母亲一再奏效的那种机灵劲儿,也使他断定船上可能除了宾,谁也不把这种毫无意义的反感放在眼里。谁不是在命令的口吻下学会了一大堆事情的?朗杰克又叫了五六根绳子的名称,哈维在甲板上扭动身子蹿来蹿去,像退潮时的鳗鱼一样,一只眼睛还瞟着汤姆·泼拉特。

  “很好,干得很好,”梅纽尔说,“吃过晚饭我给你看我做的双桅船模型,上面各种索具齐全。我们可以再好好学学。”

  “对一个乘客来说,那真可以跷跷大拇指啦,”丹说,“爹刚才答应,在你说不定会被淹死以前,让你做一个合格的水手。爹可不轻易夸奖人。下回我们一起守夜的时候,我再多教你一些。”

  “高一些!”屈劳帕低声哼哼着。他在船头上弥漫的浓雾中张望,船首三角帆的帆杆在急速松缆,再过去十英尺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而船头两旁阴沉沉的灰色大浪接连不断地翻滚,又互相轻轻拍打着,发出低低的声音。

  “现在我来教你朗杰克不会的几手,”汤姆·泼拉特大声叫喊道。他从船尾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砸得七凸八凹的深海舵,那舵的一端有个凹孔,他又取来一满碟羊脂,在凹孔里涂满了羊脂。“我来教你飞这个蓝鸽。嘘!”屈劳帕动了动舵轮,刹住了双桅船,与此同则梅纽尔在哈维(那个心高气傲的男孩)的帮助下,落下船首三角帆,在帆杠上堆成一大堆。汤姆·泼拉特一圈又一圈地挥着水砣,发出深沉的嗡嗡声。

  “快甩啊,伙计,”朗杰克不耐烦他说,“我们在大雾中不会到离火岛吃水二十五英尺深以外的地方去。这里没有什么技巧。”

  “别妒忌,伙计,”双桅船在缓缓向前颠簸,海砣脱手甩出去扑通一声掉在前面远处的海里。

  “测量水深那可是一门技巧,”丹说,“要使你的深水砣长眼睛,你至少得花一星期工夫才行。爹,你看有多深?”屈劳帕的脸松弛了。他的技巧和名声都悄悄抢在各个船队的行家里手前面,据说他蒙上眼睛也对纽芬兰浅滩了若指掌。“要是让我评判的话,我说多半是六十英尺,”他瞟了一眼舱房窗口那只小小的罗盘回答道。

  “六十英尺,”汤姆·泼拉特唱出水深,收起一大圈湿漉漉的绳子。

  双桅船又加速前进了。

  “扔!”过了一刻钟屈劳帕喊道。

  “这回你看有多深?”丹悄悄说,他非常自豪地看着哈维。但哈维正在为刚才自己的表现给人留下印象而自豪,顾不上别的。

  “五十英尺,”丹的父亲说,“我不相信我们正在过格林浅滩的缺口,我们还在五十到六十英尺的老地方。”

  “五十英尺!”汤姆·泼拉特吼道。他们差点看不见他那雾中的身影。

  “船再过去不到一码就是缺口,像炮弹打在福特·麦肯号上开出的裂口一样。”

  “装饵,哈维,”丹说,把手伸进卷轴抽出渔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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