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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我正在等气候转变,”他又说了一句。

  “你得自己看仔细了,屈劳帕,我看不出什么预兆来,”朗杰克说着扫视了一眼清朗的地平线。

  但是半小时以后,他们还在加工鱼,纽芬兰浅滩的迷雾就笼罩了他们,照他们的说法雾浓得“鱼跟鱼”都看不清了。浓雾不断袭来,在看不清颜色的水面上升腾和盘旋打转。水手们一声不吭停下了手中加工的活。朗杰克和萨尔脱斯伯伯把绞盘制动器插入插座,并且动手起锚。当湿漉漉的大缆绳绕在大琵琶桶上,绞盘发出刺耳的声音。最后梅纽尔和汤姆·泼拉特也上去帮了一手。锚拉了上来,发出的声音像是呜咽的哭诉。停泊帆鼓了起来,屈劳帕操纵舵轮,让它稳定下来。“升起三角帆和前帆,”他说。

  “快把它们滑到压档上,”朗杰克大声叫道,把三角帆绷紧,那时其余人把啪嗒啪嗒嘎啦嘎啦的前帆上的环扣升了起来,接着前帆杠也轧轧作响了,“海上号”调整了方向,冲入了一片茫茫打转的白雾中。

  “雾后必有风,”屈劳帕说。

  哈维惊奇得无法形容,尤其惊奇的他听不到任何命令,光听见屈劳帕偶而哼上几声,结尾总是,“行,不错,我的儿子!”

  “以前从没见过起锚吧?”汤姆·泼拉特对哈维说,哈维在湿漉漉的前帆旁看得目瞪口呆。

  “没见过,我们要到哪里去?”

  “去捕鱼,找停泊的地方,你上船不到一星期就清楚了。这一切你全都觉得那么新鲜,不过我们从来就不晓得会遇到什么情况。请相信,我汤姆·泼拉特,也从来没想到……”

  “总比十四元钱一个月和一粒子弹打进你肚子好,”屈劳帕在舵轮那儿说,“给你这个庞然大物减轻点苦差使。”

  “钱是多了一点,”那个当过水兵的大汉回答道,他在缚上一个圆木的船首大三角帆那儿干着什么活。“不过当初我们在波福港外操纵‘杰姆斯博克’号的绞盘制动机时并没有想到钱的事,那时福特·麦肯在朝我们船尾开火,前面又有强烈的暴风压顶。请问你那时在哪儿,屈劳帕?”

  “就在这儿或这儿附近,”屈劳帕回答道,“在深水里挣养家糊口的钱,还要躲避南军的私掠船。很抱歉,我不能提供你火红的子弹,汤姆·泼拉特,不过我想在我们看到东岬角以前我们会一路顺风的。”这时船头不断传来撞击海浪的啪啪声和汩汩的水声,间或也有低沉的重击声,浪花竖起一小股水住又哗啦一声落在前甲板上。索具上滴着寒冷的水滴,水手们都懒洋洋地靠在避风的地方,只有萨尔脱斯伯伯直挺挺坐在主舱盖上,揉搓他那被“草莓”刺疼的双手。

  “我看要把支索帆撑起来,”屈劳帕说,一只眼睛骨碌骨碌望着他的兄弟。

  “我看撑起来也没什么好处。浪费帆篷有什么意思呢?”那个农民出身的水手回答道。

  舵轮在屈劳帕的手里几乎觉察不到有什么转动,过了一会儿一个浪尖呼啸地斜穿过双桅船,重重打在萨尔脱斯伯伯的双肩间,使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他气急败坏地咒骂着站起身来,不料刚往前跨一步又有一个浪头劈面打来。

  “你瞧爹在甲板上把萨尔脱斯伯伯盯得团团转,”丹说,“萨尔脱斯伯伯认为他的四分之一股份就是我们的帆篷,两次出海,爹就像这样赶鸭子似地盯住他不放。嗨,他躲到哪里浪头打到哪里!”萨尔脱斯刚躲避到前桅那儿,一个浪头打在他双膝以上。屈劳帕的脸上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就像舵轮除了一个圆轮没什么东西一样。

  “你就把最高的轻帆撑上去吧,”受害者在又一个浪花里咆哮道,“只是发生什么意外你别赖在我身上。宾,你马上给我下舱去喝咖啡,你该有点头脑,像这样的天气别在甲板上游荡。”

  “这样他们会一杯又一杯喝咖啡,没完没了地下棋的,”萨尔脱斯伯怕硬逼宾下前船舱时丹说,“照我看,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都得那么干。纽芬兰浅滩捉鳕鱼的人不捉鱼的时候除了游手好闲打打牌是干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朗杰克大声说,他正在盘算如何找些消遣。”我差点忘得干干净净,我们还有个戴丁字形码头帽的乘客。有人不懂他们的绳子,他们就闲不着。把他弄到这里来,汤姆·泼拉特,我们来教教他。”

  “这回可不是我出的花点子,”丹咧嘴笑了笑。“你得单独去学。我就是爹教会我打绳结的。”一个小时里朗杰克把哈维支使得东奔西跑,还教他说:“一个人在海上哪怕眼睛瞎了,喝得酩酊大醉,还是瞌睡矇眬,这些事情都要弄得清清楚楚。”

  一条七十吨的双桅船带有一根树桩般的前桅,并没有多少索具,朗杰克却自有一种把它们一一说清的才能。当他希望哈维注意斜桁尖头的升降索时,他把指关节戳在哈维的脖子后面,让哈维仔细盯着。他强调前后的区别,差不多总要让哈维在几英尺长的帆杠上擦擦鼻子,每根绳子的走向,都让哈维摸摸绳头,印在他的脑子里。

  上这种课要是甲板上空空荡荡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但是这个地方似乎什么东西都可以堆在上面,就是没有一个插足之处。前面躺着绞盘和滑卒索具跟锚链和大麻缆绳,跨越过去都很麻烦,前甲板有火炉的烟囱管,前舱盖那儿有盛鱼肝的碎肉桶。这些东西后面是前帆杠和主舱的活盖小舱口,差不多占去了所有的空地,别提还有那些水泵和加工鱼栏了。再过去靠后甲板有一组平底船吊在环端螺栓上,舱房周围还捆绑着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最后六十英尺的主帆杠支在支架里,在这个长度的范围里会刮到任何东西,需要随时躲避或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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