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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有志者事竟成2(3)


  但是,纸莎草却出奇地牢固,一根未断,一根未松。它比碗口粗的油松还靠得住。眼前的事实给我们上了一课。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捆绑舵桨两端的绳索太粗造成的。下端的绳子应该细一些,如果遇到险情,那么先断的就是绳子,而不是舵桨。这样一来,绳子就成了舵桨的保险丝,从而有效地保护了舵桨。这次航行归来后,我们才知道这就是古代埃及人使用的方法。可是,我们开始都认为,舵桨上下两端的绳子粗细有别,可能是画家弄错了,因此就把这个关键的细节忽视了。后来,我们反复比较古代的图样,惊奇地发现这个细节在每一个图样上都是一致的。由此看来,古代埃及人肯定在海洋中航行过,并且有过这方面的深刻教训。

  乔治使劲把那沉重的桨片拽上了船,桨片上长满了藤壶。诺曼在桨片上捆绑了一束短短的纸莎草残根,以使桨片和舵杆固定的地方保持妥贴。乔治把那束饱经磨难的纸莎草割断,扔到海里去,然后站在一边,充满期待地看着它到底何去何从。结果,它咕噜咕噜地沉到海底去了。乔治对此事只字未提,但他没有想到,有人在船桥上目睹了这一切,同样茫然困惑,心直往下沉。这纸莎草到底怎么了?难道是由于纸莎草里面的空气都被挤出来了吗?尤利和卡洛刚好背对着乔治。他们正手忙脚乱,急着寻找那个大锚的绳头。经过他们的齐心协力,大海锚终于被抛进了海里,小海锚被拉上了船。这一招还真灵,船尾慢慢地扭了回来,但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原来的位置。我们与风向还保持着一定的角度。右舷的后半部分不时地遭受巨浪的冲击,与“太阳一号”的情况一模一样。

  狂风肆虐。此时,还有十分钟就到九点。夜幕已经降临。前舱的那几人已将船帆卷起了一半,帆上的太阳徽号只有一半还露在外面,就像西方的落日被浓密的乌云挡在了视线之外。但是,即使我们此刻还能看到它,它也不在我们的正前方了,因为我们已经偏离了正西的航向。这样看来,它将出现在船头的左方。我们的船头早已歪歪斜斜。

  真是祸从天降,何其悲壮啊。舵桨断了,我们却没有够长够粗的木料备用。能够用来拼接的硬木都被扔到加那利群岛附近的海里去了。如果我们就此躺下,等着海锚来减低船速,说不定还能看到它们从后面赶上来呢!这个玩笑有点过火。无计可施了,各位晚安。现在开始睡觉,把难题都留到明天吧。一枝舵桨只剩下一半,桨片也掉了,另一根又根本不起作用,那还掌什么舵呢?巨浪怒吼着在甲板上来了又走,那个大海锚多少还能稳住草船的航向,海浪也不会从船舱门口涌进来。但我们必须安排人员轮流值班,可不能让巨浪中飘零的其他船只把我们撞沉。

  可是,怎么睡得着呢?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太阳一号”上,回到了被大海折腾得无法入眠的夜晚。狂风掀起巨浪,冲击着右舷的舱壁,在船的周围向我们示威。我们的草船是由一左一右两大捆纸莎草接起来的。在接头的地方有一条又宽又深的缝,刚好在船舱的底下。如今这个地方积满了海水,成为一条小河,川流不息地来回流动。这些积水本可以从纸莎草间的缝隙渗出去,但由于纸莎草吸水膨胀,整个船面变得严严实实。旧的积水还没有漏掉,新的浪头又打上了船,把船身变成了一个大浴缸。

  我躺在睡袋里,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现在又轮到我出去接班了。船舱的外面有一条竹凳,我坐在上面,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我睡得正香,突然又被惊醒了,心中不免感到一丝羞愧。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蝙蝠,不,是只猫头鹰。它在上空盘旋,一不小心,撞上了桅杆的支索,便滚落下来。这位不速之客的飞行表演十分低劣,一只翅膀又碰到了无线电天线,最后摇摇晃晃落在我的身边。我定睛一看,不是猫头鹰,而是一只鸽子!是我们那位脚上套环的旅伴!

  我们原本在舱顶放了一只小篮子当鸽子窝,让它同船桥上面值班的人做伴。可是,刚才与巨帆和惊涛骇浪进行的那场生死搏斗,把它吓飞了。天黑以后,它在船桥上找不到值班的人陪伴,不敢再孤单地待在窝里,想另外找一个干燥的地方安身。它在四处搜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于是就精疲力竭地飞了回来。它一直蹲在竹凳上面,紧靠着后来接班的人,直到天亮。过了一会儿,海浪对我们的攻击愈发疯狂,它撞击着船舱的两壁。我们睡在左侧的人,脚下都有潺潺小溪在汩汩地流淌。

  这是一艘奇特的草船。问题在于,它正变得跟普通的船一样滴水不漏。本来,船底可以漏水,但现在,甲板上的积水再也无法即刻渗出。

  第二天,我们所遭遇的情形,仍然像闯鬼门关一样。我们在泛着白沫的水里来去,把坛子一个个搬到稍微安全的地方,破碎的坛子被扔进海里。我们把已经松动了的装备归整好,把支索拽紧,把船帆破损的地方修补好。我们早已精疲力竭,但还不能有丝毫懈怠,必须开动脑筋,想出对策,尽快摆脱目前的困境,恢复我们的操舵能力。要是我们坐以待毙,任凭海侵浪袭,不把船身扳正,完蛋只是迟早的事。在我们的船上,无论纸莎草还是木料,都是用绳索捆绑起来的。在这样巨大的张力下,这些绳索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捆绑纸莎草的螺旋形长绳只有半英吋粗,和我们的小指差不多。固定桅脚、船舱和船桥的绳索,是用三根三分之一英吋粗的细绳编织起来的。

  那些印第安人绝不允许在纸莎草捆之间使用比这更粗的绳索。无论桅脚、船舱,还是船桥与纸莎草的接头处,如果这些地方不够柔韧灵活,海浪早就将它们残暴地撕裂。大海如此凶猛,就算肢解巨木、弯折钢筋也不是问题。我们这艘草船好像一个用芦苇编织的大球。大海本来对它毫无办法,碰它一下,它就会弹开。不过,大海又玩起了新的花样,它慢慢地蹿上船来,使劲把我们往下压,就像是甲板上放了一堆无用的货物。

  于是,我们又开始以可怕的速度下沉。泼溅上船面的海水足有几吨重,积聚在草捆间又深又长的沟壑里,增加了船的负载量。这是下沉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这些积水从上往下渗,渗入原本干燥轻巧的纸莎草捆,上半部分早已湿透。这次,草船下沉的速度惊人。这一切,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大家都坚定不移,要想办法闯过这道鬼门关。每个人都献计献策,但经过讨论后,这些建议又被大家一致否决了。玛达尼没有参加过“太阳一号”航行,没有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他把我悄悄地拉到一边,十分担心地问我有无危险。我告诉他,目前还没有。他听了后喜笑颜开。小原启一边使劲甩掉耳朵里、头发上的海水,一边大笑着说,从未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狂风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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