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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有志者事竟成1(6)


  我们刚把一个装有便条的瓶子系到那条较大的芦苇船上,人们便急着把船推进了海里。另一条船掉进水里的速度太快,我们还没来得及给它系上任何东西。永别了。只见它们顺着吹向岸边的微风,像气球一样朝海岸漂去。当时,我们一点也没想到,几天后,那张装在瓶子里的便条竟被荒寂的撒哈拉海岸上一位哨兵发现。我们的船浸泡在海水中,任凭洋流带着我们漂荡。

  一大袋马铃薯也被扔了下去,因为马铃薯要很长时间才能煮熟。随后是两坛子米、面粉、玉米,还有不知两袋子什么东西和一个柳条筐。饿肚子总比沉入大海强。喂鸡的谷子也扔掉了大部分。然后是一条大梁、木条和硬木板,本打算用于拼接修补的。接着又是装得满满的坛子。玛达尼睁大双眼,焦急地看着我。小原启咧嘴苦笑,抬头仰望着船帆,依然不露声色。一大捆绳子被扔进海里。一块磨石,一把锤子,乔治那根修船用的大铁钉也永远地消失在海底了。

  我们四周满是书和杂志,漂浮在平静的海面上,有些才刚刚撕开包装。这一切,都经过了我同意,但从心底我是强烈反对。前方还有几千英哩的航程,而我们不过才刚刚离开陆地而已。照这样的速度,我们要在路上走好几个月,得有足够的食物和必要的物资才行啊。可他们说得对。我们正在下沉。是什么原因?会一直沉下去吗?我试着首先说服自己,然后再使别人相信,只要水下的纸莎草达到一定的数量,所产生的浮力足以抵消船身货物的重量,我们的船就会停止下沉。这些货物都是我们在五月十七号起航之前仓促堆放到船上的。今天是五月二十号。我们的船仍然在快速下沉。

  我们原本在桅杆前的纸莎草上绑了一块小小的木头甲板,尤利毫不犹豫地将它拆了下来。这块甲板曾给我们带来不少欢乐。昨天,当我们躺在船面,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随波漂流时,圣地亚哥和乔治就把这块甲板当成舞台,在上面又跳木屐舞又是耍小丑,把我们逗得开怀大笑。我劝尤利留下一两块木板供我们走路,当海浪再起,草船再次颠簸不休时,我们就不会踩在那大捆的纸莎草上跌跌撞撞了。

  有人坐在舱檐下,将我们轻得无法再轻的埃及茶也倒掉了。还有那个土制的炉子,连同木炭一起被扔进了海里。卫生纸,调味品,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幸免。

  我的喉咙像被堵上了什么东西。有些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些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些许羞愧,些许痛苦。如果就这样一直沉下去,还是让这场混乱和破坏在一定的范围和限度内自生自灭吧,否则,人们总觉得没有尽力而为,这种可怕的想法会给思想上增加负担。内心的平静受到困扰,这才是最大的危险所在。这时,船上的鸡也开始扑腾着落下水去。两个人拿出短斧和刀子,准备把鸡笼劈开,好把鸡扔下水,因为普里默斯炉不好用,我们吃不了鸡肉。

  现在该是制止这场混乱的时候了。鸡已经完蛋了,但乔治却央求留下这船上唯一的鸭子。正如“太阳一号”上的鸭子辛巴达一样,这只鸭子也可以在船面上大摇大摆地随意走动,并咬萨菲那只猴子的屁股。萨菲已经长高了几英吋,但还是一个小淘气,就跟我们上次航行中把牠当做我们的吉祥物时一个样。而我呢,则把前舱的空鸡笼拆开,做成一张轻便的餐桌。有些人却想把这张餐桌和几条简陋的板凳扔掉,说我们吃饭的时候可以把杯子和盘子端在手里。但这个提议遭到了我和诺曼的一致反对,我们两人都把吃饭看成是一天中最大的享受。

  “无论如何,如果我们活得跟猪没有什么两样,那我们的士气就会毁于一旦。”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海军官员,诺曼这样说道。

  我们的情绪又恢复了平静。气氛也缓和了许多,仿如避雷针起了作用。船上空出不少地方,我们可以在船上走动自如,再也不必接踵摩肩了。但风还是没有刮起来。

  第二天仍然风平浪静。接下来的两天依旧无风无浪。我们几乎原地不动。船倒是停止了下沉,但也没有任何显著的进展。

  “根据统计,每年五月份,此处风平浪静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一,”诺曼用手指着航海图说道,“但在过去的一周里,我们碰到的怎么尽是无风天气呢?”

  我们试图划动那又长又重的舵桨,但无济于事。不过,我们目前似乎已经脱离了危险。于是我们纵身跃进大海,享受着生命的喜悦。阳光照耀在我们身上,这边是加那利群岛,那边是非洲大陆。它们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海水又清又凉,诺曼拖着鸭子一起畅游。萨菲用后腿倒挂在船舷上,勾着身子嬉水。多么诱人的海水啊!可是,天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些在水面上下浮动的黑色小油块呢?实际上,自我们出航以来,玛达尼每天都会捞起一些油块来作为样本。这次,我们想抓紧每一天的时间,进行一次更为系统的研究。上次,我们只是注意到了海洋的污染问题,肮脏的海水惨不忍睹。

  我们把报告和样本送至联合国挪威代表团,结果引起了极大的关注。显然,进行一次更为彻底的调查研究十分必要,更何况现在海水又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了。从早到晚,海水既是我们的漱口杯、洗脸水,又是我们的浴缸、澡盆。庆幸的是,油块之间的空隙足够大,我们还不至于撞进油块里。我们潜到纸莎草船底,那里的海水清澈透亮,聚集着大群大群的鱼儿。有长着条纹的鲭鱼,有浑身斑点的刺鲳,或在船底的阴影中来回游弋,或在纸莎草近旁休憩停歇。纸莎草光滑结实,强韧坚固,那鲸鱼肚状的船身,甚至比“太阳一号”还要漂亮。瞧那儿!是一条又肥又笨的大鲶鱼,将近有五尺长呢。

  据此判断,我们尚未远离加那利群岛,因为这些鱼是不会冒险游到深海里去的。只见那条鲶鱼朝这边游了过来,碰了碰乔治的潜水面罩。又有一条八英吋长、长有斑马状条纹的鲭鱼,像一艘小型的乔柏林飞船,朝着我的指尖游来。圣地亚哥说得对,这种鱼只有在水面上时才会游动。从水里向上看去,它们不像在游,而似在飞,如同自由的鸟儿一般。两个外形奇特的生物从我的鼻子底下游了过去,活像两只剪掉了双脚的长筒袜。再看那边,一张圆盘漂浮在海面上,很像一只橡皮做的海蜇。但是,由于“葡萄牙军舰”在我们的脑海中记忆犹新,对于这种不知名的无脊椎动物,我们一律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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