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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落入大海的魔掌(4)


  “太阳”号驶入公海不久,我们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船尾就像是拖在船后的拖车,可以自由地在浪里上下起伏。如果在桅顶和船尾之间系上桅索的话,一阵巨浪掀起,早就把桅杆折断了。纸莎草船在大海里颠簸,通常都是船身中部时不时得被推上高高的浪峰,而船头和船尾却同时自然地落入浪谷。要是两头都同桅杆相连,桅杆必然在重压之下折断。而按照古埃及的设计,桅杆支撑曲形的船头,并且从中间把柔软的船身绷直,而船尾的那三分之一船身就可以随着大海的运动而运动了。

  我们每天都忍不住要夸奖这极富创意的设计,还有那帆缆的特殊功能。航海专家诺曼马上悟出了其中的道理:准错不了,古埃及人设计这种帆缆,是为了让他们的纸莎草船在海水涨潮时伸缩自如。出航第三天,我就在日记里写下:“这种帆缆的设计是多年航海经验的成果,绝不是在平静的尼罗河上产生的。”

  不过,设计的另一个细节却花了我们很长时间才弄明白古埃及人如此造船的道理,并为此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这就是我们每天都十分欣赏的那个宽宽的翘得老高并向里弯曲的船尾尖,它到底有什么用处呢?我们当然不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去相信它仅仅是为了让船更精美。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也像那些埃及学者一样,无法猜透它的实际用途。然而,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船尾尖并没有变直的趋势,而且形状完全没有改变。

  因此,我们那几位查德来的朋友似乎说得不错,造船师的活做得很细致,因而不用在船尾系上缆绳与船身相连,船尾就可以保持向里弯曲的形状。到目前为止,我们知道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将船上的货物按照普通帆船那样,摆在了受风的一侧。可是又有谁能告诉我们,纸莎草船上最重的货物应该集中摆放在下风的一侧呢?谁都得同我们一样,在信风带里走一遭,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吸取这教训。如今我们受风的一侧船舷的舷边已经几乎和海平面齐平了,尤其是靠近船尾的部分。现在我们在那里洗漱时,用不着低头抬脚,而在船身其他地方当然是办不到的。最后,我们都在那里洗漱了,觉得特别方便。

  到六月四日,骚动的大海开始平静下来。第二天早晨,我们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样。天气晴朗,而且热了起来。在阳光下海面上只有长长的、一排排的波浪光。又有五头大鲸鱼拜访了我们,队伍颇为壮观,但是很快就离开了。或许之前拜访我们的也是牠们。牠们真是漂亮,而且以牠们独特的方式对我们表示友好。此情此景让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人类将鱼叉投向大海里最后一只鲸鱼这样的温血动物,那么大海里就只剩下潜水艇那冷冰冰的钢壳晃来晃去了,那该多可怕。

  天气如此晴朗,又非常热,乔治忍不住脱掉衣服跳进海里,不过身上还是系着保险绳。他戴着潜水面罩,一头钻到船底下不见了。一会儿,他又浮上水面,快活得大叫一声,惹得尤利和圣地亚哥也各自系上保险绳,跟着跳进海去。我们其他人都在船上看着,等着轮到我们。只有阿布杜拉坐在舱门口,瞪着平静的大海,闷闷不乐地撅着嘴。他以为像这样没有一点风,我们就会滞留在这里,再也到不了美洲了。诺曼安慰地解释道,没有风还有大洋流呢。也许我们不能像前几天那样每天前进六十海浬了,但怎么也能有三十海浬啊。

  很快,除了阿布杜拉,我们每个人都下海钻过“太阳”号的船肚子了。他待在船上,仍旧用帆布桶打水洗了身子,然后朝着麦加的方向跪下,开始长时间的祈祷。也许他是在祈求刮风吧。

  经过这场咸水浴,我们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如同新生。最刺激的就是在水底下观望“太阳”号。我们觉得自己就像几条鲭鱼,在一条黄色巨鲸圆滚滚的肚子下面游动。太阳光从海底深处反射上来,好似探照灯,照亮了我们头顶的纸莎草捆。大海和万里无云的蓝天连在一起,到处都是湛蓝湛蓝的,只有我们头顶的黄色巨鲸在闪闪发光。船行得非常快,我们要不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拼命游,就会被保险绳拖着走。我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斑马纹的鲭鱼排成楔形,就像我在“康提基”号船首的木头前面看到的那样,忠实地游在船首。我们的船又超过一根非洲大树的树桩,它在浪卷里沉重地打着滚。一条胖头胖脑的刺鲳鱼从树桩下面钻了出来,使劲摇着尾巴想要游到“太阳”号这边来。它发现早有一两条身形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同类,已经在巨大的桨片旁边上蹿下跳了。有时它们还朝我们蹿来,顽皮地在尤利的白皮肤上咬一口。

  船底很多地方生出了许多小小的能伸长脖子的藤壶·,这是一种附在岩石或船底的甲壳动物。它们还从蓝黑色的甲壳上探出橘色的呼吸器,如同柔软的鸵鸟毛一样摆动着。但我们没有见到海草,也没其他海生植物。这纸莎草船当初在撒哈拉沙漠的时候,看上去是灰黄色的,干巴巴的,如今在水下膨胀起来,变得又滑又亮,呈金黄色。用手单击结成船身的纸莎草,再也不发脆易断了,而是变得像汽车轮胎那样坚韧。而且,连一根纸莎草都没有脱落,或是折断。这纸莎草船已经在水里泡了三个星期了。它非但没有在两个星期里被分解溶化,反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结实。纸莎草的浮力也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船身向受风的一边倾侧,是因为吃水线以上的纸莎草吸进海水的缘故,海水也成了船上的载重,虽然这货物没用,却无端地让船身变沉了许多。

  看着这些,我们不禁大喜。我们爬上船去,不一会儿,就看见有鸡毛在船后的尾波上漂浮着,原来卡洛又要犒劳我们了。

  经过这番水下的观察,我们的胆子大了起来,决定把另一根修好的舵桨也放下海去。现在的海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可是这根舵桨又长又沉,因为我们给它接上了两根杆。我们准备从船的右舷把舵桨推下海,可是,还没来得及搬它绕过所有的桅索,从舱顶移到右舷去,天色就已经黑了。海浪看上去很平缓,但是起伏也不小,浪头仍然很高,若是我们把桨放出去,不等我们把桨片放到凹槽里固定好,桨片就会扑跳个不停,搞不好还是会出问题。有了上次的经验和教训,我们决定等天亮了再放桨。于是,我们把桨绑了个结结实实。桨片绑在甲板上,长长的杆就悬在空中,伸向右舷一侧的船尾。

  第二天早晨,天气依然很好。我从坛子上爬到船尾,想好好洗个澡。早晨值班的尤利正坐在那里,乐呵呵地洗着自己的内衣。不过他是直接在甲板上洗的,而且没有用帆布斗。原来,每次海浪越过船尾,都有些浪花落在右舷船尾最低洼的地方,因为舵桨放在那里把船身压得更低了。浪花不时打过来,恰好在船尾形成了一个小水池。

  “这快艇变得越来越实用了,”尤利高兴地说,“现在我们又有了个盥洗盆,还有‘自来’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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