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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沿非洲海岸南下(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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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安详而有节奏的吱吱嘎嘎声。这时,我们觉得大海就像是母亲,而“太阳”号草船则是漂在海上的摇篮,载着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孩子。大海母亲此时不得不摇我们入睡,免得我们把摇篮打翻,伤了自己。“太阳”号没有了船帆,只剩下光秃秃的桅杆,重又回到正确的航线上,与陆地保持平行,不会再带着我们往海岸撞去了。 我看着卡洛,他开始微笑起来,接着又咯咯地笑了开来,最后干脆放声大笑起来。我们都不解地瞪着他。 “我们现在没有帆也没有橡皮桨,船上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驾驭这条船了。现在驾驭这条船的就是大自然了。一旦我们不再跟她作斗争了,我们就可以从从容容地去享受了。” 我们开始环顾四周。一切都太太平平、井井有条。帆桁没了,船帆没了,引擎也没了,我们也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好像置身于一张纸莎草制作的公共吊床上,任由强大的洋流带着我们前行,不管把我们带到哪里,我们都乐意之至。阿布杜拉爬进船舱,躺下来听他的袖珍收音机去了。乔治想去钓鱼。尤利吃了个橘子,拿着橘子皮走了,准备往水里兑些医用酒精,给自己来杯白酒。卡洛则这个袋子摸摸,那个篮子搜搜,想找些东西做顿好吃的。圣地亚哥却躺在船舱里一动不动,拿着存货登记本,只管大声喊出装着水、蜜枣、鸡蛋、橄榄或是鸡食的坛子的号码。我拿起猎刀,准备做一台能读纬度的测量仪,这是我刚才就在寻思的。这时,诺曼再也憋不住了。 “伙计们,都不错嘛,”他呻吟道,“可是家里人该急死了。我们答应他们昨天发电讯的。一定得让他们知道我们平安无事,否则他们会以为我们全都葬身海底了。” 尤利表示赞同,帮着还在发烧的诺曼卷起褥子,打开褥子下面锁着的木箱,取出那架小型的应急发报机,它里面装着手动的发电机。不一会儿,萨菲无线电台就有了响应,诺曼告诉他们:船上两支舵桨都断了,但我们横越大西洋没有任何问题。诺曼还通知他们,今后不能保证定期联系了,因为钉着地线铜板的桨已经断了,只能把它放在船上。如果我们把铜板抛到海里,任由它随波漂浮,那它会把绳索和纸莎草都撞断的。诺曼的身体实在是虚弱,尤利收拾发报机的工夫,他马上躺回睡袋里去了。卡洛爬进船舱,端来了一杯热茶。 乔治没逮到鱼,却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为什么不把帆挂起来呢?把帆收着也行啊。风这么大,即使只挂一小片船帆,我们的船也会增速不少。这船帆缝制得非常巧妙,我们可以捆好、收起其中三分之一或三分之二。若是风太猛,我们只需挂起帆顶上的三分之一就行了。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诺曼也微微点头。吃完腌肉肠和新鲜蔬菜做成的颇像石器时代的午餐,大家都觉得精神倍增。于是我们五个又爬出了船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帆桁和浸满海水的船帆从左舷横了过来,它比船身宽得多,两边都有差不多三英呎宽的船帆伸进了海水。风力忽大忽小,有时还有小暴雨,要把船帆收起来困难极了,不过我们几个联合起来,一切都进展顺利。我们把用鸡笼和其他货箱压着的船帆一点一点展开来,用自己的身体压在船帆上,然后把帆卷起来,直到只剩三分之一。看着这一小片船帆最终高悬在桅顶,被风鼓得满满的,这是多么重大的胜利啊。我们把海锚拖上船,重又绑上船桨,开始掠过浪尖直向西南方驶去。我们为又一次战胜大自然而无比欢欣。 十五分钟之后,刚过正午,是我们出航的第二天,突然一阵暴风又向船帆袭来。挂在桅顶的船帆卷在一起,而且又湿又沉,带着帆桁硬生生地往桅杆上砸去。我们一听到砰的一声,就一齐向上下角索和帆脚索奔去。船帆又撞过去了,这一声宛如桅顶在呼喊救命。听到这个声音变为可怕的动筋动骨的喀嚓声,我们的心都揪了起来。我们抬起头,只见帆桁从中间断开,向两边慢慢耷拉下来,船帆也渐渐向里缩到一起,好像蝙蝠收起两翼一样。帆桁断开时一些碎木屑像愤怒的兽爪一样。我们只好降下船帆,免得被木碴撕成碎片。唉,我们驶出港口才两天啊,两天啊! 我们刚把断桁和船帆堆在一起,“太阳”号一下又温顺起来,像是一条顺从的海蛇,驮着我们继续朝既定的方向乘风破浪而去。 “你们瞧,就是这么回事。”卡洛说着,十分满意地爬上床了。阿布杜拉匆匆走到船尾,洗洗胳膊和小腿,又要向真主阿拉祷告了。尤利坐在舱口,一边吸着烟斗,一边记起了日记。我在他旁边坐下来,继续摆弄那个测量仪。 “没事了?”圣地亚哥从睡袋里探出头来小心地问道。 “是的,”我们齐声答道,“都没事了。现在能弄断的都被我们弄断了,就只剩下纸莎草船的船身了。”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虽然舱外狂风怒吼,船舱里却平静得很。尽管白天一艘船也没碰见,但夜间我们还是轮流值班,因为我们正在沿着环绕非洲的海运在线航行,应该会遇到经过同一条航线的船只的。我们还不时爬到桅杆顶上远眺,看看有没有陆地的灯光。我们担心的就是和别的船只,或是岸边的悬崖相撞。 刚过午夜半个小时,我就被卡洛摇醒了。他提着煤油灯,睁大双眼,满心担忧地俯身对我悄声说道:“左舷海平在线出现了一串灯光。”此时强劲的西北风正巧把船身吹得横了过来,直朝灯光驶去。幸好我是和衣躺下的,系好保险索,我就爬出了船舱。夜里的风并不猛,却十分刺骨。天空乌云密布。衬着黑漆漆的夜空,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灯光沿着海岸线排成一行。正像卡洛说的那样,这些灯光恰好在我们航线的正前方,其中有四处灯光特别明亮,一处比较昏暗。这一定是摩洛哥海岸。卡洛已经爬上了桅顶。我们似乎在飞快地向灯光靠过去。其余三个没有生病的人也被叫到舱外。我们现在必须设法将草船划开,要不然就会撞上岸边的岩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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