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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沿非洲海岸南下(2)


  “康提基”号远征的经验告诉我,在大海里漂游,最为危险的就是有人掉入大海。因为我们不可能掉头逆风行驶,至少凭我们目前的经验是做不到的。而且不管是谁,游得再快也赶不上我们前进的速度。我们有一个大柳条箱,装着六人座的泡沫橡皮救生艇,就捆在船桥的柱子中间。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用的,而且要放开救生艇就必须砍掉整个船桥,因此我们还在旁边挂了把斧子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即使动用了救生艇,也无法追上“太阳”号,只能互相分离,各自漂流。卡·莫里曾经给我们每个人都做了一根六英呎长的救生索,还系上了一个登山运动员用的挂钩。我们就把绳子一刻不离地系在身上,一旦要往船舷外冲就用钩子钩住缆绳、桅杆的支索或是船身的木结构。因此,我们的首要准则就是:不准离开船身。在船上,移动位置之前首先要确保钩子能随时钩住船身的某个部位。

  我恪守这个准则,甚至到了可笑的地步。即使是风平浪静,我也丝毫不懈怠。我还向同伴们讲了赫曼·华辛格的故事,他在“康提基”上曾失足落水,幸好被纳德·豪格兰救了。擅长潜水的乔治和中非土著阿布杜拉却不大能理解,他们觉得只要在独自守夜巡逻或是在船尾的横杆上方便的时候系上保险绳就够了。乔治最终将这个规则牢记在心了,因为他意识到这对他很重要。但是我还是时不时看见阿布杜拉在草船边上愉快地哼着小调,他的保险绳像是猴子尾巴一样耷拉着。我终于忍不住要说他两句。

  “阿布杜拉,”我说,“这海水比整个非洲还要宽广,虽然乔治能在查德湖潜到湖底,但是查德湖还不及这海水深度的千分之一。”

  “噢,是吗?”阿布杜拉像是听进去了。

  “而且这海里的鱼会吃人。它们都比鳄鱼还要大,游起来也比鳄鱼快一倍。”

  “噢,是吗?”阿布杜拉同样回答道。对于新的知识他总是洗耳恭听。

  “万一你掉进大海,就会被淹死,被鱼吃掉,你就再也见不到美洲大陆了。难道你不明白吗?”

  阿布杜拉咧开嘴,露出了可爱的笑容,还亲切地把他的大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你弄错了,”他说道,“看这儿!”

  他掀起厚厚的套头衫,露出圆滚滚的黑肚皮。原来,他的肚皮上绑着粗麻绳,后腰处拴着三个小皮袋呢。

  “有了这些东西,我不会有事的。”他向我保证说。这些皮袋是他父亲给的,皮袋是他查德老家的一个老巫医填满的。类似的皮袋我在博尔集市见过有卖的,里面应该是装着豹爪、染色的小卵石、种籽和晒干的植物碎屑。阿布杜拉把套头衫拉好,好似阴谋得逞了,向我得意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在说:这回该放心了吧?阿布杜拉不可能出事的。不过,为了让我高兴,他也答应系好保险绳。

  第一次使阿布杜拉吃惊的事就发生在那天一早。他跑过来惊慌失措地告诉我,盐掉到水里面了,水都变成盐水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也觉得事态严重,问他尝的哪些坛子里是盐水。

  “不是坛子,是那儿!”阿布杜拉一边哆嗦,一边指向大海。这时我们才意识到阿布杜拉根本不知道海水是咸的。我向他解释说,从非洲到美洲一路上海水都是咸的。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反问道:“盐那么贵,哪来这么多盐?”我又从地理的角度解释了一遍,他还是弄不明白。圣地亚哥说过,在船上我们必须省着点用水,每人每天只能喝一升,或者一夸脱多一点。可是阿布杜拉说他至少需要五升。因为,他是穆斯林,每次祷告都要洗手、洗脚、洗头、洗脸,而且他一天要祷告五次!

  “你祷告的时候可以用海水。”我向他保证。但是,阿布杜拉说不行。他信奉的宗教规定洗礼必须用净水,而海水里有盐,所以不行。

  阿布杜拉还在烦恼海水有盐之际,又遇到了一件让他头疼的事情。乔治把他的宠物猴萨菲放了出来,牠原先在一只凿了个窟窿的纸板箱里待着过夜,所以总是昏昏欲睡,被从床上拉起来后,小猴子一时激动就在阿布杜拉的褥子上撒了泡尿。这下阿布杜拉真要疯了。真是猴子干的?要是信徒的衣物这样被一只狗或是猴子玷污了,那么他就四十天内都不能向真主祷告了!四十天不能和真主同在啊!

  乔治为了免去阿布杜拉的精神苦恼,就撒了个谎说,那不是猴子尿湿的,而是被海水溅湿的。阿布杜拉实际上也希望这是事实,也就接受了乔治的解释,他也没有凑近被子去闻闻有没有骚味。我也下令给小猴子穿上裤子,任何时候都不许脱,而且再也不允许小猴坐在阿布杜拉的褥子上。

  “阿布杜拉,”我又加了一句,“你祷告必须使用净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小狗和猴子生活在查德井边?这里方圆几十英哩都没有狗,这无足轻重的萨菲就让我们抛之脑后吧。论纯净,不管哪儿的水都比不上这里的海水呢。”

  阿布杜拉静静地听完,开始认真考虑。过了一会儿,他用帆布桶舀起一桶海水,仔细打量起来。然后他就开始进行洗礼,速度非常快,动作优美如魔术师。接着阿布杜拉马上跑到罗盘那里,请尤利帮他找到麦加的大致方向。然后,和所有笃信宗教的虔诚信徒一样,阿布杜拉跪在船舱里自己的褥子上,连连朝东磕头,又拿出一长串念珠,开始喃喃地念祷文,祷告时拨动念珠就好似从袋中取豌豆。不过,阿布杜拉如此虔诚,以至于我们都对他肃然起敬,虽然我们中间有的人是天主教徒或是清教徒,有得是自然神论者或是泛神论者,甚至是无神论者。

  风越刮越猛,开始肆虐起来。没有船桨,我们根本无法操控草船,但“太阳”号似乎依旧朝着正确的方向在前进。这时的阿布杜拉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了,便拿起小刀和钻头,跟我一起跳上了船桥。我们得想办法把断了的船桨装回去。阿布杜拉情绪十分高昂,一边嘴里哼着中非的丛林小调,一边尽量站稳脚跟,他身上的白色长衫随风起舞。卡洛也赶来帮忙,把他登山用的打结的技巧全都用上了。我们差一点就把其中一个船桨修好了,可是天气突然又变了,从四面八方刮来几阵强劲的风,冷不防把船帆拧成了麻花,我们根本就来不及调整帆索和上下角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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