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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沿非洲海岸南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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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鸡刚啼过。空气中飘散着新鲜干草的清新气息。我是在农场。不,我显然不是在农场,因为我正躺在担架上晃来晃去。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睡袋里,听到身下水流汩汩,耳边浪花轻拂。这当然是在船上。我半睁开双眼,透过眼前柳条编成的船舱的缝隙看到了蓝灰色的水波。我是在“太阳”号上!干草的香味正是船上的衬垫散发出来的,因为里面塞了刚晒干不久的摩洛哥草。 “喔,喔——喔!”我又听到鸡鸣了,这下我可醒了。我爬到竹编的船舱口向外张望。放眼望去,外面除了此起彼伏的浪尖什么都看不到。而船的正前方却被酒红色的船帆挡住了,船帆被海风吹起来,就像是拉开的满弓,似乎要带着我们破浪而去。我爬出舱外,身上只穿着内衣裤。外头空气冰冷,尤利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个爱斯基摩人,正坐在船桥的甲板上记东西呢。 我们现在一定已经驶出很远了,因为此刻北风刺骨,海浪随之不规则地蹿起十几英呎,即使爬上桅顶四处眺望,也只能看见海天一色,根本不见陆地的踪影。 “我们这是到哪了?”尤利问道。 “这儿啊。”我开玩笑说,可是一脚不稳掉进船舱,倒在了我们的海员身上,他像个死人一样四仰八叉地躺着。船上只有他才会用六分仪,我只会坐着木筏四处漂浮,天晓得我们此时身处何方。我只想要一件毛衣或风衣。船的吱呀声和海浪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交响曲,从船帆和船舱的狭窄通道里传来的欢快口哨声依然清晰可辨。随后,面色红润、满脸胡须的卡洛从柳条墙后露出了脸。 “快来拿吧!热热的埃及土制红茶,还有埃及法老图坦卡门的抹蜜面包!” 船舱里的阿布杜拉醒了,同时把身边的非洲人乔治也摇醒了。我们都贪婪地围住卡洛,看着他把早点摆在鸡笼盖上。每个人都各自找个大坛子、装马铃薯的大袋子或是装水的山羊皮囊坐了下来。等学会掌舵后,我们得慢慢地试着把甲板收拾得干净、舒服一点。 “我们到哪了?”乔治像之前的尤利一样问道。 “到这儿了。”尤利套用了我的说法。他正端着两杯热茶给病人送去。 “那儿就是非洲,”我用手指着海港的方向补充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乔治说,“古代的人没有六分仪,也没有指南针,他们在海上是怎么确定自己的方位的?” “他们看太阳就能知道哪是东哪是西,”卡洛解释道,“然后根据北极星和南十字星就能知道南北。” “而且他们通过目测地平线和北极星的夹角就能知道纬度,”我补充道,“在北极看北极星,角度是九十度,在赤道看,这颗北极星就贴近地平线。如果你在北纬六十度,这颗北极星与地平线的夹角就是六十度;如果你在北纬三十二度,这颗星就在三十二度的位置。只要你能看到北极星,你就能立刻知道自己所在的纬度。腓尼基人、玻里尼西亚人、维京人都知道这个方法。但是经度呢,他们就只能通过由航速得出的航行距离来推测了。然而,对古代航海家而言,一旦不见陆地的踪影,肉眼看不见的海洋暗流总会增加不定因素,使他们无法判断实际距离。” 乔治曾在家乡开罗的古埃及博物馆见过他的祖先几千年前使用的测量星体角度的仪器,他明白太阳和北极星在星象学和建筑学计算中的重要性。“在‘太阳’号上,我们总能依靠太阳、月亮和其他主要星座辨明方向。而且我打算制造一种测量纬度的装置,这样不用靠特定技术或是现代化仪器就能显示我们的纬度了。” 那埃及土制红茶味如热樱桃汁,既提神又醒脑。而埃及面包干就好像压扁的圆面包,又脆又香,不管抹不抹蜜,都是我们航海能吃到的上等食物。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心情都颇为愉快,全走进船舱与那两位勇气可嘉的病人相互祝愿了一番。诺曼病得不轻,可他和圣地亚哥都士气高涨。圣地亚哥是因为“太阳”号上湿气过重而病倒的。这里离海平面只有两巴掌高,我们的衣服、睡袋和毯子都被咸咸的海洋空气弄得黏糊糊的,而他的皮肤总被蹭破,只要稍微一动就疼得不行。 照顾这两个病人可把尤利忙坏了。用绳扎住的纸莎草捆被海浪打弯又伸展开来,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揪人心肺,震耳欲聋,想必对病得不轻的诺曼和圣地亚哥是另一种折磨。时不时地,诺曼觉得身下的箱子被巨浪举起,而下面好像是成千上万份周日版的《纽约时报》霎时被撕成了碎片。船舱的柳条地板上堆了十六个木头箱子,他们每人身下放了两个箱子,并垫着草褥。另外还有两个箱子上面空出来放着诺曼的收音机和航海工具。由于纸莎草在海上就好像香蕉一样随波起伏,船舱地板也就跟着一起浮动,自然,船舱里的箱子和上面的草垫子,还有我们都一样得受颠簸。这就好像是躺在精力充沛的海蛇背上游历大海一样。 站在船舱外面的甲板上也是一样。站在船尾,如果沿着甲板向前看,就可以看到船舷的栏杆随着船底的海浪一同起伏。要是探身舷外去看船帆前面高高突起的船头,就可以看到船头和前甲板在有节奏地起伏,像是要把浪尖看个究竟。突然,船头又一下子陷入大海,除了鸡笼,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整条“太阳”号就像是一只庞大的、用鼻子喷气的海怪,一路乘风破浪,咆哮着,喘着粗气,怒吼着,吓跑了前面的一切暗礁和障碍。 最奇怪的是船帆和桅杆,它们就像是巨大的背鳍,是用纸莎草捆扎而成的背鳍。桅杆和船舱之间时而足有三英呎,时而又被海浪挤压成一条窄缝,谁要是不小心把脚趾卡在地板缝隙里,就会被挤伤。桅杆、船舱和船桥都只用绳子与活动的船体连在一起,因而也可以有一定的活动幅度。若不是这样,我们可能第一天就丧命了。如果我们不是严格遵守古代的规则,而是用钉子连接船身,用刚性的木板做船舱,用钢丝绳而不是草绳来固定桅杆,那么我们的船早就被海浪撕成碎片,断成几段了。正是因为船身每个部分都柔软易曲,才使得大海根本没机会折断柔软的纸莎草。航行的第一天,木匠阿布杜拉拿出尺子测量,他发现,船桥、甲板有规律脱离时会裂开整整八英呎的缝,可是过一会儿又会紧紧挤在一起,要是谁的手指被卡在里面可就遭殃了。因此,我们都牢牢记住随时保持高度警惕,但是后来,慢慢地我们也就完全适应了。我们倒是开始担心这艘草船以后会是什么状况,因为在航行的第二天,它的结构就已经有些松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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