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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大西洋上(3)


  “电报发自墨西哥……”我从别人颤抖的手上接过电报,立刻读了出来。真是当头一棒!只要雷蒙安然无恙,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把这一句读完可真费劲。记者们骚动起来。

  “电报发自墨西哥——圣地亚哥·吉诺维斯博士!”

  招待会被迫终止。我旋即给墨西哥发了两封电报。一封给医院里的雷蒙,另一封给圣地亚哥·吉诺维斯博士。这位墨西哥人类学博士曾半开玩笑地说:只要提前一周通知他,他一定会来。如今,他刚好在一周前得到通知。他也如约而至。这位精力充沛的博士甚至还设法在巴塞隆那逗留了一下,接受教皇约翰十三世颁发的一九六九年度和平奖,奖励他在《和平》一书中对反战争、反侵略的描述,现在他正试图把这本书搬上屏幕。他从西班牙赶到摩洛哥,刚好指挥人们把芦苇船从丹吉尔运到萨菲。

  现在,他早已担负起军需主任的职责,正忙着把一些梨形的埃及坛子摆放在一起,由于船板不平,必须用纸莎草碎片把它们垫好,再用绳子拴牢,否则这些坛子就会翻倒。带壳的椰子正好拿来塞缝。我们根据开罗博物馆中埃及古坛的形状,准备了一百六十个坛子。圣地亚哥在搬运时十分小心,就像他在墨西哥大学中对待古印第安人的颅骨似的。他把陶罐、篮筐和羊皮容器逐一标上编码,登记下来。这种科学精神反映了他在自然人类学国际年鉴中担任编辑多年来所养成的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在西班牙内战期间,他离开了自己的祖国,此后我在西班牙还见到过他。最近一次见面则是在墨西哥,他在墨西哥大学担任教授,专门研究美洲印第安部落的混合族源问题。他也没有任何出海经验,但这位肌肉发达的小个子科学家有一点与其他学者不同:他曾经是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

  在航海知识方面,比尤利、卡洛和圣地亚哥还不如的,就是阿布杜拉了。他居住在查德境内的沙漠中,在非洲中心地带长大,甚至不知道海水是咸的。如今,他就要以纸莎草专家和木匠的身分参加我们此次远征了。大概我最熟稔的伙伴就是他了。我两次去查德,同他相处了几天,又在金字塔后面的造船工地与他朝夕相处了七个星期。他聪明机智,善于随机应变,但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十分警惕。或许他对自己也不甚了解。他信口开河,说去过什么巴黎和加拿大。

  据我所知,他出生于查德湖芦苇荡附近的小村落里。本部族的人把他从母亲怀中强行抱走,在他的前额和鼻子上用刀割一个标记。那时他年纪幼小,几乎完全不记得了。他长大以后,做了木匠,结了婚。作为一个虔诚的穆斯林,他有权娶几个老婆,而现在供养她们的责任是我的。他有一个查德妻子,生了三个孩子。在离开查德前,他又娶了第二个妻子。如此一来,我每个月都要向查德共和国办理一次复杂的换汇手续。在我去摩洛哥办事的一个星期内,他又抓住机会在开罗娶了第三个妻子。但婚礼推迟到我回来以后,由我亲自主持。结婚仪式是在他岳父阿拉伯式房屋的屋顶上举行的,有舞蹈,有埃及音乐。穆萨和奥玛对美丽、羞涩的新娘十分好奇。他们把一个星期的大部分工资都塞进了她早已塞得满满的胸罩里去了。因此,我现在每个月又要兑换埃及货币。我发誓在摩洛哥境内不能再让阿布杜拉离开我们的视线。

  队伍中年龄最小的是一位埃及人,名叫乔治·苏利埃尔。乔治是极具天赋的化学工程师、职业蛙人、无可救药的花花公子,同时还是六届埃及柔道冠军、一届非洲柔道冠军。他身高六英呎六英吋,身体壮得像泰山。自从进入大学以来,乔治就没有做过功课,而是终日流连于开罗的各个俱乐部和红海的海浪中。他曾经一掌击碎了六块砖,吓坏了他的朋友;他腿上有鲨鱼留下的齿痕,也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唯一一个敢于潜水到鳗鱼身边,用自己的嘴叼着鱼去喂鳗鱼的人,他还敢用手拍打这种凶猛的巨兽,就像拍打家里的宠物一般。乔治不是水手,他只从水下了解海洋。

  当看完草船专家的声明,以及我们邀请他加入我们的信件时,他对加入我们的解释令人啼笑皆非。他说,因为他在水下比在水上更快乐。和其他埃及古科普特家庭一样,苏利埃尔一家的家谱也可以上溯到阿拉伯人来到尼罗河,并在这里广为传播伊斯兰教之前。乔治原来像木乃伊一样每天睡十四个小时,但当他得知有机会与我们同行时,便立即精神抖擞起来,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在金字塔后的各个帐篷中,哪怕是开罗最偏僻的角落,他都有熟人。

  我们通过他认识了一位年老的制帆工匠,至今还以手工一针一针地缝制船帆。我们还结识了一位编筐的工匠——他为我们编制了船舱。此外,我们还认识了一位面包师——他能按照开罗博物馆所记载的食谱来烤制埃及面包;还有一大群陶器工匠——他们住在郊区的山腰里。在居住地,他们站在深可及腰的土浆里,用四肢和身体搅动泥浆,然后光着脚踩动轮子,制造陶器。我们的一百六十个坛子,就这样按照开罗博物馆里五千年前的样品制造出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草船在海浪中上下颠簸吸收的水分越来越多,甲板上的工作也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草船和缆绳的重量原来约十二吨,但是船身吃水线以下在成吨地吸水,而草船却没有下沉。船上也成吨地装上补给和附属装备,但是船身并没有明显倾斜。草船犹如一座小岛,漂浮在海面上。最重的装备是安装在船舱前面的双脚桅杆和船舱后面由木柱搭成的船桥。我们可以站在船桥上向前望。再加上沉重的船舵和备用木材,草船足足装载了两吨木材,还有陶罐里存储的一吨多水,此外还有至少两吨的食物和各类容器、装备。

  最后一周的活动简直疯狂到了极点。根据专家们的说法,纸莎草在海水中多浸泡一天,其寿命就会减少一天。单是这一条理由就够我们着急的了。不仅如此,每过一天,大西洋彼岸的飓风季节就临近一天。但是,总的来说,我们的时间安排得还算不错,仅仅耽误了一周,其中还包括我到查德的一次出行和排除所有其他障碍所花的时间。如今,我们忙得不亦乐乎。一天也耽误不起了。我们在码头装呀、运呀,在桅杆和缆索上爬呀、拽呀,在船桥和舵桨上锯呀、捆呀,委实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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