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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大西洋上(2)


  她身穿柏柏尔长袍,提着一个色彩鲜艳的大水罐来到码头。我们从骆驼皮做的坐垫上站起身来,走向港口。

  “我来为这艘船举行洗礼,我是柏柏尔人,因此我想用羊奶最合适。”她一面说,一面把盛有羊奶的罐子举到我的妻子伊凤面前,“摩洛哥在上古时代就把羊奶当做热情好客和良好祝愿的象征。”

  港口挤满了各种肤色的人群。我们那艘金色的草船披着节日的盛装,所有船员所属国别的国旗都在风中飘扬。阿伊恰把精致的奶罐摔在木质船架上,奶罐摔得粉碎。羊奶和陶瓷碎片溅落在纸莎草上和贵宾身上。

  “为了向太阳神表示敬意,我命名你为‘太阳’号。”

  铁链和嵌齿轮立即响起刺耳的轰鸣声。人群纷纷后退。在纸莎草船沿着滑道向海水开始滑动时,我同此次远航的忠实支持者,挪威大使安科交换了一下眼色。他笔直地站在码头,满面笑容,黑上衣的翻领上斑斑点点溅满奶汁。安科和妻子专程从埃及赶来为我们送行。刚才,我们肯定是英雄所见略同:此船定会一帆风顺。可是,有些人的想法却与此相反。船头刚刚碰到水面,就有一个摄影师探出脑袋对我说:

  “如果此刻草船一头沉到水底,你们怎么办?”

  已经没有时间回答了,“太阳”号浮起来啦。木质的船架和系得牢牢的铁货车慢慢沉到水里,“太阳”号草船浮上水面,活像一只大肥鹅。不少纸莎草碎屑和木撬上的支柱突然从水底漂了上来,跟在草船后面,犹如一群小鹅。岸上的人群如释重负,发出一阵赞叹。有些人曾预料这艘船很快会倾覆。多数人认为它肯定会歪向一侧,因为这艘船从未进行试航,而且船的中心线两侧并不对称。由于是手工制作,以船栏杆的长度衡量,穆萨所在的一侧要比奥玛所在的一侧长了十五英吋。但是,船只的平衡性非常出色。无论多少人跳上船,它都稳如泰山。没在水面以下的只有八英吋高、六英吋宽的三根中辊,其余部分都浮在水面以上,就像一只救生船。

  一条拖船驶来,准备把“太阳”号拖上一艘大驳船。我们迅速把草船整顿好,以免纸莎草被打湿。此后,我们足足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来装备这艘草船,以便出海。就在这一星期里,我们所有参加出海远征的伙伴才初次见面。这是我事先计划好的,在未来的日子里,窄小的船舱将成为我们共有的家园,我们到那个时候再来谈谈彼此的生活和经历,时间可就充裕多了。

  成员中还有来自美国的诺曼·贝克。诺曼是船上唯一一位真正的海员,因此被指定为此次出航的领航员兼话务员。他工作严谨,为人可靠。此刻,诺曼坐在船舱门口,一丝不苟地检查装备。其实我同诺曼认识的时间颇为短暂。当年我在大溪地岛上租了一条拖网渔船,准备去复活节岛,他曾经搭过我的船。当时,他在一艘小型双桅船上担任领航员,随同一位美国生物学家从夏威夷出发,航行了两千海浬,刚刚抵达大溪地岛。他在航海方面经验丰富,是美国海军后备役指挥官,并在纽约海军学校担任海洋学教官。退役后,诺曼成为纽约房地产市场的一名承包商。

  “你真的没有出过海?”诺曼转过身来,将信将疑地问尤利。尤利正坐在船舱门口,摆弄着一个呼吸器。

  尤利·亚历山大洛维奇·桑凯维奇是俄罗斯人,同时也是我们船上的医生。他咧嘴一笑。

  “我曾经乘坐一艘苏联船只往返过南极。”尤利回答说。随后,他开始谈论起马尼拉的漂亮姑娘来。但是,诺曼更想知道他是否真的在世界最冷的地方待过一整年。事实的确如此。尤利在沃斯托克的苏联研究站当过一年医生。研究站位于南极冰冠,海拔约为一万英呎,最低温度达华氏零下一百度。在“太阳”号的船员中,我以前从未谋面的只有尤利。当他乘坐的飞机降落在开罗时,我们双方都有些忐忑不安。不久前,我曾经给苏联科学院院长凯尔蒂什写过一封信。凯尔蒂什院长是一位智慧而谦逊的学者,掌管全苏联的科学,包括人造卫星、考古学等在内。在信中,我提醒他说,他曾经问我为什么不在探险活动中携带苏联人同行。

  现在机会来了。我需要一名俄罗斯人——一名俄罗斯医生,或许院长能介绍一位吧。我的条件是,这位医生必须懂得除俄语之外的另外一门语言,而且必须有幽默感。苏联方面对于后面一条非常认真。当尤利走下苏联民航总局的飞机时,不仅带着礼物和医疗用品,还带了一瓶伏特加,生怕自己还不够滑稽可笑。尤利立刻进入了角色。他对英语不十分精通,但足以听懂任何玩笑。尤利出生于蒙古,父亲也是位医生,在他身上总有些亚洲人的味道。这一次,尤利是从苏联卫生部的年轻医学专家中挑选出来的,其专长是研究航天员在加速和失重状态下的医学问题。他仔细看了看我们四处透风的船舱——也就是我们将在航海过程中生活起居的地方,然后从航天员的角度发表了许多有趣的评论。

  意大利人卡洛·莫里也和我相识不久。他将担任船上的摄影师。原本罗马一位朋友有意担任我们的摄影师。这位朋友是一位电影制片人,也是意大利最优秀的蛙人之一,刚刚在大西洋底拍完电影《安德亚·多利亚号》。但是,当阿布杜拉突然入狱,而我为此深入非洲内地时,他对我们的远航完全失去了信心。于是,他推荐卡洛·莫里来替代自己。卡洛长着红胡子、蓝眼睛,活像北欧海盗,他同样没有任何出海经验。

  卡洛是专业登山向导,而且是意大利最著名的登山家。他曾经领导或参加了十四项国际登山活动,足迹遍及五大洲。喜马拉雅山和安地斯山的峭壁对他而言,就像非洲、新几内亚和格陵山的悬崖一样熟悉。后来在攀登阿尔卑斯山时,卡洛失足跌落,腿骨骨折,从此告别了滑雪教练的生涯。但是在登山活动方面,他却比过去更加活跃。当他得知我们的草船航海计划时,正置身于南极冰盖之中。在此之前,他已经去过北极,在冰川中拍摄过北极熊。因此,他愿意到赤道附近温暖、没有冰雪的海洋地带工作。

  在十一点钟,我们差点损失一名墨西哥船员。正当草船离开亚历山大前往摩洛哥时,到鲨鱼岛旅行的雷蒙·布拉弗突然被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手术。噩耗传来时,我正在参加一个记者招待会。直到有位记者询问参加草船远征的人员名单,我才公布这条消息。大使一脸严肃地坐在前排,手指翻弄着报纸。如果这件事没有发生,他肯定是面带微笑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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