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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像一个小海豚?……但愿如此。”驳船长一边指着尾随着“斯特尔斯曼”号后边,那跳来跳去的大海中的两三个小丑,一边答道。

  天黑了,轮船驶地布列塔尼角,进入了夹在隆起的海岸之间的福拉运河。尽管有风,大海却是平静的。乘客们8~9点钟都回舱睡觉去了。夜间,船驶过了圣马丽角、布雷斯特地峡、杜瓦尔纳内兹海湾、塞纳急流、穿过伊鲁瓦兹,向西南方向驶去。

  驳船长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死了。幸好是南柯一梦。早晨,尽管船左右摇摆,前后颠簸,在浪峰之间上下起伏,他就要把大海航行中能遇到的各种趣闻铭刻在记忆里。

  于是,他出现在船梯的最后阶梯上,露出半个身子。他仰靠在甲板的横栏上,面色苍白,近乎虚脱,就像酒桶咕咕往外冒酒似的,向前滚着。他看到了什么呢?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自己呢,在穿过布洛涅海峡到福克斯通时,也在颠簸的船上直筛糠,如同一位娇嫩的英国贵妇遇上了坏天气。

  陆地和海洋上所能听到的谩骂,昂梯菲尔师傅全盘端出来了!在船颠簸得最利害时,看见他的朋友却表情安然,面色似有些红润,好象一点也不感到恶心似的,他骂得更凶了。

  “是的……五雷轰的!”他喊道,“这可信吗?……10年没上船,我……竟然比一个驳船长还病得利害!”

  “不对!我可没病。”吉尔达·特雷哥曼微微一笑说道。

  “你没病……为什么没病。”

  “我也觉得奇怪,朋友!”

  “别着急,一刮起猛烈的西南风来,这个伊鲁瓦兹海可比不得你那朗斯河!”

  “从来都不相提并论。”

  “你那样子简直象没有经过颠簸似的……”

  “真遗憾!”吉尔达老头答道,“尽管,似乎这使你不太愉快……”

  这真是一位盖世的铁打金刚!

  其实,昂梯菲尔师傅的不适也很快就过去了。在“斯特尔斯曼”号驶过西班牙西北端奥尔塔卡勒角前,尽管大西洋波涛汹涌,圣马洛人站在船上,稳如泰山,能吃能喝。这种情况,表明他和其他健壮的航海者一样,如果有一段时间没有上大海的话,也会有此短暂的不适应的。

  然而,当他想到“可爱的阿美丽”号船主,竟安然无恙,而他自己却几乎支撑不住,这才感到万分羞愧,自尊心显然受到了打击。

  当“斯特尔斯曼”号随着层层巨浪,穿过科罗尼和埃尔费罗尔时,黑夜是很难熬的。西坡船长甚至想抛锚停泊,若不是昂梯菲尔师傅表示可以坚持的话,他可能就停下了。他很怕耽误时间。因为,苏伊士的商船在波斯湾一个月只停一次。正值夏至之际,最怕的是坏天气。因此,只要不妨碍前进,轮船最好不要停泊。

  “斯特尔斯曼”号继续航行,和西班牙沿海暗礁保持一定距离。它把比戈小海湾及其码头抛向左后方,迎来的是风景如画的葡萄牙海岸。第二天,在船右方,看到了一排神像,感谢上帝的特意安排,它表明,来自运海的轮船已靠近大陆了。

  您也许会想得到,在那漫长的无所事事的日子里,人们谈论的中心,无非是与探宝有关,这次奇异的漫游,并坚信可大功告成。昂梯菲尔的精力和体力都得以恢复,他叉着双腿,轻蔑地注视着天际线,在甲板上踱来踱去,步伐坚定,昂首挺胸,他想仔细从驳船长的气色上找出点病态来,却一无所获。

  于是,他说道:“你觉得大洋怎么样?”

  “全是水呀,朋友。”

  “是的,比朗斯河水可多吧!”

  “当然啦!但是,你不该讨厌朗斯河,它也有它的美呢!……”

  “我不是讨厌它,驳船长,而是不把它放在眼里……”

  “不要小看,叔叔”朱埃勒说道:“小河也有小河的价值……”

  “就象小岛一样!”吉尔达·特雷哥曼赶忙补充说。

  听到这里,昂梯菲尔马上竖起了耳朵,因为这触动了他的敏感之处。

  “当然啦,”他喊道:“有些小岛是属第一流的……比如,我那个。”

  这个代词——我那个,表明在布列塔尼人脑海里想了些什么。那阿曼湾的小岛,就所藏遗产而言,确实是属于他的。

  “关于我那个小岛,”他又说,“朱埃勒,你是不是每天都在观察时钟走得如何?”

  “当然,叔叔,这么好的仪表真少见。”

  “还有你的六分仪呢?”

  “请您放心吧!它和时钟一样好。”

  “感谢上帝,就是太贵了!”

  “它们能助您得到一亿,价钱再贵也无关紧要了,”吉尔达明确而委婉地说。

  “驳船长,您说得太对了!”

  事实上,也真没顾价钱多少,时钟是布雷金丁制造的——其完美程度就无需赘述了。六分仪则完全可与时钟媲美,操纵灵巧,角度误差不超过一秒。当然,只有年轻的船长才能使用,使用这些仪器,他满可以绝对准确地确定小岛的位置。

  但是,尽管昂梯菲尔师傅和他的两位助手完全有理由百分之百地相信这些仪表,然而,对那位总督遗嘱执行人——奥马尔,却一百个不放心,一天,叔叔对侄子说:

  “我讨厌那个奥马尔,我要仔细观察他一番。”

  “鬼知道我们在苏伊士会不会见到他?”驳船长以疑惑的口气说道。

  “去他的吧!”昂梯菲尔喊道,“他在苏伊士等几个星期,几个月也活该!——那坏家伙不是为了偷走我的纬度才来找我的吗?”

  “叔叔,”朱埃勒说,“我想,您提防公证人没错。但依我看,更要提防的,是那个见习生纳吉姆,他比公证人还要坏!”

  “对了!我们想得一样,朱埃勒。”驳船长补充道,“那个纳吉姆并不像见习生,比我还不象……”

  “倒象一个小丑!”皮埃尔嘴里滚动着小石子,说“不象,他的相貌与其身分完全不符……不过,在埃及,也确有一些小人物,派头十足穿马靴,留小胡子学着土耳其军官的样,这也不足为怪!……糟糕的是,他不讲法语……本应多套他几句,看他会不会说我们的语言……”

  “让他多开口,叔叔?您就别想了。我认为您应该多考虑一下那个萨伍克……”

  “哪个萨伍克?”

  “姆哈德的儿子,卡米尔克的侄子。因为您,他失去了继承权……”

  “他敢来横的,我就把它竖过来!遗嘱不是写得很清楚吗?……那位总督的后代,他不配!”

  “但是,叔叔……”

  “唉!我更耽心勃·奥马尔这家伙搞些歪门邪道的话……”

  “朋友,你要当心!”吉尔达如老头说道,“你不能摆脱公证人……他有权也有义务陪你去寻找……跟你到岛上去……”

  “我的小岛,驳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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