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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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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我开始感到为难的问题,”她轮流望了望公证人和德·索利先生说道,“我不敢向舅公要这笔钱,他已经为我父亲作了保!” “您有朋友啊!”皮耶坎嚷着说,他突然看到克拉埃家的小姐仍然是值五十余万法郎的姑娘。埃玛纽艾尔·德·索利动情地望着玛格丽特;但对他不幸的是,皮耶坎在洋溢的热情中仍不失为公证人,他又这样说:“我给您,这二十万法郎!” 埃玛纽艾尔和玛格丽特用眼神征询对方的意见,这下点醒了皮耶坎。费莉西两颊绯红,她十分高兴表兄象她希望的那样慷慨。她望着姐姐,而姐姐突然猜到她离家不在的当儿,皮耶坎几句平庸的甜言蜜语使可怜的姑娘上了钩。 “您只需付给我五厘利息,”他说,“您随便什么时候还我都行,并且以您的地作抵押。不过您放心,对您所有的契约,您只需缴预付款,我会给您一些好庄稼把式,我将无偿为您办事,以至亲的身分帮助您。” 埃玛纽艾尔向玛格丽特示意要她拒绝;但她正聚精会神地研究妹妹面孔发生的细微变化,没有觉察他的手势。停顿片刻后,她面带讥讽地望着公证人,主动对他说了下面这段话,令德·索利先生大为开心:“您是位非常好的亲戚,我对您期望不小;但是五厘利息将大大推迟我们债务的清偿,我要等弟弟成年,把他的公债卖掉。” 皮耶坎咬了咬嘴唇,埃玛纽艾尔轻声笑了起来。 “费莉西,亲爱的孩子,你送冉回学校吧,玛尔塔陪你一起去,”玛格丽特指着弟弟说,“冉,我的天使,你要乖乖的,别撕破衣服,我们钱不多,不能象以前那样经常给你添新的!好啦,走吧,小家伙,要好好读书。” 费莉西和弟弟出去了。 “表哥,”玛格丽特对皮耶坎说,“还有您,先生,”她对德·索利先生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一定来看过我父亲,我感谢你们这种友谊的表示。对两个需要忠告的可怜姑娘,你们想必也会鼎力相助。这事咱们是否讲定了?……我在城里的时候,将始终以最愉快的心情接待你们;但费莉西一个人与约赛特和玛尔塔在这儿的时候,我不需要告诉你们她不该见任何人,哪怕是一位老朋友和至亲。在我们目前的处境下,我们必须品行端正,无可指摘。从现在起我们注定要长久地工作,在孤独中生活。” 静默了片刻。埃玛纽艾尔出神地望着玛格丽特的脸,似乎成了哑巴,皮耶坎则不知说什么好。公证人向表妹告辞,对自己大生其气:他突然醒悟到玛格丽特爱埃玛纽艾尔,他适才的表现象个十足的傻瓜。 “喂!皮耶坎,我的朋友,”他在街上暗暗责备自己,“对你说你是个大蠢货的人言之有理。我多糊涂!在我的职务之外,我有一万二千利勿尔的年金,还不算勇舅德拉凯的遗产,我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他早晚有一天会把我的财产翻一番(不过,我不祝愿他死,他可节省呢!)……而我竟无耻地向克拉埃小姐要利息!我肯定他们两个现在正在嘲笑我。我不该再打玛格丽特的主意啦!不。无论如何,费莉西是个温柔心善的小女人,她对我更合适。玛格丽特性格刚强,她想支配我,而她一定会支配我!得啦,咱们表现得大方点,别总摆出公证人的嘴脸,我就摇动不了这副鞍辔?见鬼!我这就爱上费莉西,不再改变这种感情!好家伙!她将有一座四百三十阿尔邦的田庄,到一定的时候,将有一万五至二万利勿尔的岁入,因为韦尼的地是好地,但愿舅舅德拉凯死了,可怜的好好先生!我卖掉事务所,就是一个五-万-利勿尔-年-金的人。我妻子是位克拉埃,我和受到敬重的家族联了姻。唷!我们倒要瞧瞧那些库特维尔,那些玛迦朗,那些萨瓦龙·德·萨瓦吕斯①是否拒绝到一位皮耶坎-克拉埃-莫利纳-努罗家里来。我将成为杜埃市长,我会有十字勋章,可以当议员,我要达到一切目的。喂!皮耶坎,我的小伙子,呆在那儿别动,咱们别再干蠢事,尤其因为,我保证,费莉西,费莉西·梵·克拉埃小姐,她爱你。” ①这些都是在《人间喜剧》中出现过的贵族人物。 一对恋人单独呆在一起时,埃玛纽艾尔向玛格丽特伸出一只手,她情不自禁地把右手放在他手里。他们动作一致地站起来,朝花园里他们的那张长椅走去;但在会客室中间,情郎忍不住他的喜悦,用激动得发抖的嗓音对玛格丽特说:“我有三十万法郎是您的!……” “怎么,”她嚷道,“我可怜的母亲还托付给您?……不。怎么回事?” “噢!我的玛格丽特,我的不就是您的吗?不是您第一个说了我们二字?” “亲爱的埃玛纽艾尔,”她压了压一直握住的那只手说;她没有去花园,扑倒在一张安乐椅里。 “我不是应该感谢您吗,”他用充满爱意的嗓音说,“既然您接受了?” “这个时刻,”她说,“我心爱的人,抹掉了许多的痛楚,使幸福的未来变得更近!是的,我接受你的财产,”她继续说,嘴角掠过天使般的微笑,“我知道用什么办法把它变成我的。” 她注视着梵·克拉埃的画像,仿佛要一个见证人。年轻人追随着玛格丽特的视线,没有看见她从手指上取下一枚姑娘家的戒指,等听到下面这番话时才觉察到这个动作:“在我们深沉的苦难中,幸福突然而至。我父亲无挂无碍,任我自由支配自己,”她一面递过戒指,一面说,“拿着吧,埃玛纽艾尔,我母亲钟爱你,她会挑选你的。” 泪水涌入埃玛纽艾尔的眼眶,他面色发白,双膝下跪,把他总戴着的一枚指环给了玛格丽特,说道:“这是我母亲的指环!我的玛格丽特,”他吻着戒指又说,“除此之外,难道我得不到别的保证!” 她俯下身把额角送到埃玛纽艾尔的唇边。 “唉!我可怜的爱人,我们这不是在做坏事吗?”她十分激动地说,“因为我们将等待很久。” “我叔叔谈到爱上帝的基督徒时讲过,膜拜是耐性每天的食粮。我能够这样爱你,长久以来,我把你和万物之主混为一体:我属于你,正如我属于他。” 他们有片刻沉浸在最甜蜜的兴奋中。这是感情的真诚而平静的抒发,这感情如同一眼过满的泉水,不断一小股一小股地往外涌。把这对恋人分开的事件令人伤感,给他们的幸福带来某种象痛苦一样尖利的东西,使其更加强烈;费莉西对他们来说回来得太早了。使人在爱情方面猜透一切的美妙的分寸感点醒了埃玛纽艾尔,他与玛格丽特交换了一个眼色,丢下姐妹俩走了,玛格丽特从这眼色中看到了他为这个知趣的行动付出的全部代价,因为他在其中表达了他多么渴望享受向往了那么久的,适才被心灵的婚约所认可的幸福。 “到这儿来,小妹妹,”玛格丽特搂住费莉西的脖子说。接着,她把妹妹带到花园,两人去坐在长椅上,每一代人都曾对这张长椅倾吐过缠绵的情话,痛苦的叹息,思考与计划。虽然姐姐语调欢快,笑容可掬,费莉西仍然感到类似于害怕的激动,玛格丽特拿起她的手,觉得它在发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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