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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家庭的暴君

  “亲爱的卡罗琳娜,”一天,阿道尔夫对他妻子说,“朱斯蒂娜让你满意吗?”

  “当然满意,我的朋友。”

  “你难道没有发现她对你说话很不得体?”

  “我怎么会去注意一个女仆呢?您似乎对她很留意,是吗?”

  “请说得清楚些,好吗?……”阿道尔夫很生气地请求,男人这种神气总是使女人无比陶醉。

  的确,朱斯蒂娜这个女仆也真算得上是个角色。三十岁的老姑娘,脸上还长了密密的麻子,爱情当然是不会在这些麻窝里显身手的。她脸色黑褐活象鸦片,腿粗身体扁,眼睛糊满了眼屎,身段也堪与眼睛媲美。她攒了一万法郎,很想嫁给伯努瓦,然而伯努瓦经不起这意外的打击竟辞职不干了。

  这就是被卡罗琳娜的嫉妒心推上宝座的家庭暴君的肖像。

  清晨,朱斯蒂娜躺在床上喝咖啡,她还设法使自己喝的咖啡即使不比太太的好,起码也和太太的同样美味。

  朱斯蒂娜有时出门根本不必得到许可,她出门时打扮得象一个二等银庄经理的太太。她头戴粉红色的“碧碧”帽①,身穿改过的太太的裙衫,肩披漂亮的披肩,脚登古铜色的高帮皮靴,手上还戴着些质量可疑的首饰。

  ①“碧碧”帽是路易-菲力浦时代流行的一种女式小帽。

  朱斯蒂娜有时情绪不佳,她有意让女主人明白她和她一样也是个女人,只不过没有结婚罢了。她也有她闷闷不乐的时候,她也可以任性,可以伤心。最后,她还敢于闹情绪!……她回话时语气粗暴,她使其他仆人难以忍受,而她的报酬却大大提高了。

  “亲爱的,这姑娘越来越使人无法容忍了。”一天,阿道尔夫对他妻子说,同时发现朱斯蒂娜在门外偷听他说话。“您要不打发她走,我来打发!……”

  卡罗琳娜害怕了,她等先生出门后,不得不对朱斯蒂娜申斥几句。

  “朱斯蒂娜,你仗着我待你好,未免太有恃无恐了。你在我这里挣钱多,还得到许多好处和礼物。你想留在这里就得好好干,先生想辞掉您呢。”

  贴身女仆忙自责自骂,她哭了。她是何等依恋太太呀!啊!她为太太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她可以为她遭人千刀万剐,她豁出去什么也可以干!

  “您要是有什么事要隐瞒,太太,我也会替您承担。”

  “很好,朱斯蒂娜,很好,姑娘,”卡罗琳娜不寒而栗地说,“不过,问题不在这里,你只要安分些就行了。”

  “咹!”朱斯蒂娜心想,“先生想打发我走?……等着吧,我马上叫你不得安生,老怪物!”

  过了一个星期,朱斯蒂娜在给太太梳头时一个劲往镜子里瞧,想知道太太是否在看她蹙眉撅嘴。果然,不一会儿,太太便问她道:

  “你怎么啦,朱斯蒂娜?”

  “我可以告诉太太我怎么啦,太太对先生也太软弱了……”

  “噢,是吗,你说说看。”

  “我很清楚,太太,为什么先生想亲自把我赶走:先生只相信一个人,那就是伯努瓦,伯努瓦还对我保密呢……”

  “哦!出了什么事?你抓住了什么?”

  “我可以肯定,他俩在策划什么阴谋反对太太,”女仆颇有权威地回答道。

  朱斯蒂娜在镜子里仔细观察着卡罗琳娜,见她脸色变得惨白。前几页谈到过的烦恼又一窝蜂地重新折磨起她来了。朱斯蒂娜看见自己又成了必不可少的人,正如政府发现什么阴谋时,侦探便成为必不可少的人一样。

  不过,卡罗琳娜的女友们却无法解释为什么她对这样一个面目可憎的姑娘如此依赖,这女人摆出女主人的架势,戴着帽子,好不放肆!……在德夏尔太太家和德·菲什塔米奈太太家,人们都在谈论这女仆支配她家的荒谬局面,他们还为此大开其玩笑。有几个女人似乎隐约看见了其中极可怕的缘故,这一来,卡罗琳娜的名誉可成了问题。

  箴言

  在社交场中,人们善于掩盖真相,甚至最引人注目的真相。

  I’ariadellacalumnia①终于演奏起来了,演奏之妙,与霸尔多洛的演唱毫无二致。

  ①意大利文:诽谤之歌。意大利作曲家罗西尼的歌剧《塞维勒的理发师》中巴齐勒的一段唱词,巴尔扎克误认为是霸尔多洛的唱词。

  卡罗琳娜不能辞去贴身女仆的事被证实了。

  社交场中的人们无不热中于探究其中的谜底。德·菲什塔米奈太太为此嘲笑了阿道尔夫。阿道尔夫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他对卡罗琳娜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总算辞退了朱斯蒂娜。

  朱斯蒂娜经不起这个打击,病到了,卧床不起了。卡罗琳娜提请丈夫注意说,一个姑娘处于朱斯蒂娜目前这样的情况是很难扔到大街上去的。再说,这个姑娘对他们又极为依恋,而且自他们结婚就来到了他们家。

  “她病一好就叫她走!”阿道尔夫说。

  卡罗琳娜对阿道尔夫放心了,而且,当她发现自己被朱斯蒂娜骗钱骗到侮辱性的程度时,她终于决心摆脱她了。她在这个伤口上敷了虎狼药,又决定去通过下面这另一种烦恼的卡夫丁轭形门①。

  ①卡夫丁轭形门:公元前三二一年,萨姆尼特人在卡夫丁谷击败了古罗马军队,强迫他们通过“轭形门”。通过此门意味着遭受莫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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