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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我辩解说,战争告诉了我们科学家,不一定需要大量的新型仪器,也能解决情报上的问题。当然,有些仪器是必需的,但更重要的是以新的方法来使用现有的材料。

  “搞运筹学, ” 我说,我指的是大战期间在海军搞的第一次反潜研究项目,“那就使情况大不一样了。我们科学家所做的就是更有效地使用海军所有的设备。”

  菲尔比似乎对此深抱怀疑,但他还是说等他到了华盛顿以后,在斟酌美国对这个问题的观点时不会忘记我的这些设想。

  “我回来后一定来看望你,看你搞得怎么样了。”他谦和地笑着说,随即离去了。

  两年以后,伯吉斯和麦克莱恩叛变了。过了一段时间,卡明才提及这件事。一九五四年,我从卡明和温特博恩那里知道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知道那个暗示过伯吉斯和麦克莱恩这两个叛徒的“第三个人”有可能就是菲尔比,他的嫌疑最大。一九五五年,军情六处很不情愿地把他解聘了,尽管他什么也没有承认。一九五五年九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我加入军情五处三个星期以后,人们等待已久的关于伯吉斯和麦克莱恩事件的白皮书终于发布了。报界对此作了许多失真的报道,一时间菲尔比的名字在“舰队大街”被弄得人人皆知。公开辩论此案只不过是时间早迟而已。

  到了十月,军情五处和军情六处得到通知,说“第三个人”的事有可能在下院复会后被提出来,外交大臣不得不对菲尔比的情况发表声明。军情六处奉命起草一份案情报告,并再次传讯菲尔比。他们轮流到安全局的A 处二科来,要求提供用于这次传讯的录音设备。

  温特博恩和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斯隆广场附近军情六处的安全室,菲尔比将在这里受审。军情六处选的这个房间里只有几件家具:一张饰有图案的沙发,一张小桌子,桌子四周有几把椅子,靠墙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餐具柜,柜顶上有一部电话。

  要尽可能地获得高质量的录音效果,这一点很重要。鉴于此,我们决定采用质量过硬的英国广播公司的话筒。如果不是高级话筒,从听筒里传出的讲话声就不清楚。菲尔比将坐在壁炉旁边,我们打开那里的一块楼板,把话筒装在楼板下面。我们还装了一个放大器,以便把话筒的信号反馈给一个电话听筒,再由邮局把电话信号反馈给莱肯菲尔德大楼。

  译报中心隐蔽在军情五处职员食堂走廊另一端的一个没有标记的门后面。凡是进这个门的官员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门旁有一个电铃和一道铁栅。休·温特博恩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自动锁咔嚓一声打开了。进门正对着的是一道小门,它通向一间宽大的正方形房间。邮局的工作人员正在里面做记录。材料一旦记录下来,邮局就把它交给军情五处的整理人员。军情五处监听邮局的电话是违法的(尽管这种情况不常有,特别是让我和温特博恩来干这样的事。只有在不得已、事关重大的时刻才可以这样做)。电话监听到的东西记录在录音电话机上,话筒线路上来的信号记录在留声唱片上。这个房间是军情五处的“通天塔”。所有记录下来的东西都要送到中央走廊旁边的那些小房间里去整理。

  译报中心由伊芙琳·格莱斯特负责。她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女人。她从军情五处建立之日起,就在这里工作。她对弗农·凯尔抱着一片效忠之心。直到现在,她仍然抱怨丘吉尔在一九四0 年解聘凯尔以后给安全局带来的损失。在她看来,安全局自从凯尔被解聘之后,便一直在走下坡路。

  休·温特博恩接了一根中继线到附近的一间房子里,我们一切准备就绪,坐下来等待审问开始。事实上,称这次对菲尔比的传讯为“审问”确实有些言过其实,它只不过是军情六处的一次内部会谈而已。菲尔比进来了,三个和他很熟的过去的同事向他友好地打招呼。他们客气地同他谈到一些他所熟悉的话题。首先问他的共产党人历史,然后又谈到他在军情六处的一段经历以及他与盖伊·伯吉斯的关系。菲尔比结结巴巴地抗议,说他是清白的。可他那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声音表明他是在说谎。一旦菲尔比不知所云时,审问的人就会启发他作出一个满意的回答。

  “嗯,我想这,这应该解释说明一下。”

  菲尔比会感激地点头同意,谈话继续进行。后来这种滑头愈耍愈露骨了,于是温特博恩请来了卡明。卡明板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走进了房间。他听了一会儿,拍着大腿骂道:“这帮畜生在为他开脱!”卡明马上送了一份备忘录给安全局反间谍处处长格雷厄姆·米切尔,对军情六处的这种包庇行为,作了一个直率而又不带偏见的评价,可是这根本就无济于事。几天以后,麦克米伦在下院为菲尔比洗刷罪名。此刻,我才第一次领悟到自己是置身于一个是非颠倒的世界里。在这里,一个使人不愉快但却极简单的事实可以被否定。在此后的二十年当中,这种现象反复发生。

  对菲尔比的审问,第一次使我对军情五处的监视中心有所了解。实际上,八楼仅仅是设备网的一部分。最重要的分站设在圣保罗附近的邮局特别调查组的总部,军情五处在那里的二楼有一套房间,由登曼少校负责。登曼是个守旧的军界老朽,但却富有幽默感。他在邮政当局的批准下,专门负责截查邮件和安装电话窃听器。同时他还负责军情五处的实验室,主要为跟踪和传送秘密文件的方法作技术上的处理。实验室的房子是由他提供的。英国的各大邮局的分信处和国内电话局都设有特别调查组的办公室,主要任务是安装窃听器和截查邮件,直接由登曼控制。后来,我们迁往在萨福克郡马特尔山姆的邮局实验中心所属的实验室去了。如果一封信在圣保罗被打开,那就意味着这封信需要进一步检查,于是就由信使驾驶摩托车把这封信送到萨福克郡。

  登曼的主要办公室里放着一排排的搁板桌,每张桌子上的邮件都根据不同的地址分别排放着。伦敦的信件放在一边,欧洲的信件放在另一边,铁幕后面的信件也有一个专门的地方。约有二十多个邮局技术人员在桌边忙碌着打开一件件的邮件。他们都戴着橡皮手套,以免在信件上留下指纹。每个人的桌上都有一盏光线强烈的台灯和一只蒸气壶。有时候也使用传统的竹切刀技术。这种方法虽然古老,但仍然是行之有效的办法之一。技术人员先拿起信封对着强烈的灯光照着,然后把竹切刀从信封的一角伸进去,随着竹刀的转动,信笺被卷在竹刀上,只要轻轻一拉,信笺便被竹刀带出了信封。

  如果信封上的姓名和地址是用打字机打印的,有时就把信封撕开,待检查完毕,再换上一个打好同样姓名地址的信封。可是直到我快结束我的间谍生涯时,我们还不曾偷偷地打开过一封四边都用胶带封好的信。在这种情况下,军情五处往往要作出这样决定:要么干脆拆开检查后就销毁,要么就让它保留着被拆过的痕迹仍然寄出。信件拆开后,用脚踏式微型胶卷照相机把内容摄下来,冲印后再由负责截查信件的官员送往档案室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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