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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不会的。”她在壁炉边跪下,调节煤气阀把火头搞小。“女人是不干那种事的,耐德。像勒维妮这样的女人绝不会这样。”

  “不会?她难道会向自己的死对头请教?”

  “难道你会轻易地认为她是个不诚实的人?”

  他摇了摇头。“只是猜猜而已。”

  “游戏。”

  “什么?”他问。

  “男人玩的游戏。看到女人气得做了点什么事就嘀嘀咕咕个没完。你难道会以为她想劫持自己的女儿不成?”她还跪在那儿,眼睛盯着手中的酒杯出神,大大的深褐色眼睛露出伤感的神情,大有古典希腊美女之态。

  “一本书里好像说……”她停了下来,皱皱眉头想回忆起什么。“去年圣诞节有人从国内寄给我一木书。”她站起来走到书架前,嘴里嘟哝着什么,最后她终于找到了一木书名叫《深井的回音》的大开本画册,开始翻找起来。

  “他是荷兰人,”她说的是作者,“既是艺术家又是哲学家。我马上就……”她不停地翻着。“在这儿。”她把书递给耐德。他发现这些都是用画笔、铅笔和钢笔画的简单的作品。这幅画的是位矮矮胖胖但颇具魅力的女子,她两腿分开,仰面躺着。

  “哦,这是女人要临盆了。”他说。“很可爱。”

  “别说蠢话,耐德,这是这位尼姑的话。”

  这位尼姑说:“所有的佛陀和基督都从这里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明白了。”耐德说着把画册递回给简,“你们女人之所以有资格发怒发狂,原来是因为你们有这么一种生殖器官。”

  “我对尼姑不了解。”简若有所思道。“她们也许是些独身女子。不过无论她们是否独身,是否有孩子,我都敢说,每个女人都能体会出这位尼姑这番话中的道理。我们生活在这个星球上,与人类的生生息息紧密相联。你们男人就不是这样。我一直没有孩子,在以后的岁月里也不可能有,可我和勒维妮一样能体会到人类生存发展与我的联系。正因为此,她才……”

  “胡说八道。”

  “哦,耐德。”

  “听我说,父亲与人类生存发展的关系同样存在。从生理角度讲,虽然他不经历什么令人兴奋的生理变化,但其中的联系是不容忽视的。从感情上讲,其联系与做母亲的没什么两样。谈到各自所发挥的作用时,父亲的角色发生了变化。母亲要养育后代,可父亲得出去挣钱养家。这尽管没有怀孕生孩子那么激动人心,但也不能因此就说我们与人类生息的联系就不及你们这些生孩子的女人。”

  “你甚至连勒维妮与孩子的这种关系都不承认吗?”

  他鼓了鼓嘴巴,不情愿地让步道:“难道你不懂我的意思?你们女人闲聊起来就亲密得了不得,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知道你保密纪律能遵守多久。”

  “情报官员或间谍能有几个女人?”

  “在和平时期确实很少。”

  “黑手党成员中有几个是女人?”

  “一个都没有。”

  “即使在恐怖分子中,女人也是很少的。”

  “是的。”他带着戒备心理看了她一眼。“你这是在为驯良温柔、富有爱心的女性做宣传吗?当心别让我找到岔子。”

  “你当然能找到一些残酷无情刽子手般的女人。”她表示承认。“连士兵中也有嗜血如命的歹徒。”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情报人员也不例外。”

  “在过去,士兵与谋杀犯没什么区别。”耐德对她说。“由于谋杀手段的发展,通过遥控用核弹和化学武器以及细菌武器屠杀平民百姓,士兵才相对变得好一些。在道义上受到抨击的变成了政客。”

  “他们是你最得意的替罪羊。”

  “有人曾经谈论过恐怖分子与士兵的区别。恐怖分子杀人出于自己的信仰,而士兵则是为政客们的信仰去杀人的。”

  “对不起。我是美国人,不能接受这种观点。”

  “简,你在说什么呀?”他吃惊地看着她。

  “我是信奉民主的公民。那些荒唐愚蠢,腐朽堕落的政客正是我们选出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查看一下我们赖以生存的民意测验。”

  “如果每个人都有责任的话,那就谁都没有责任了。”

  “正因为此,敏感的军界人士总是把责任推委给政客们。”

  “你真让人受不了。”他不客气地说道。

  她两眼盯着他看了许久。“耐德,我就是要这样。”她走过去站在耐德面前,她高高的身材,穿着墨绿色天鹅绒长裥裙,看上去像是一位衣着礼袍的高高在上的女牧师,只不过与其说她会给人们带来安慰与信心,不如说会招来灾难。

  “大概这是犹太人的做法吧。”他说。“你们就是为了这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

  她将最后一口威土忌喝完。“我想那是基督教徒的观念。”她那双大眼睛一刻都未离开过他的脸。“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我们喝威士忌酒,辛辛苦苦工作。我们也会爱上完全不值得爱的人。”

  他向她伸出肩膀,两人慢慢地拥抱在一起,看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好像两人都在提防着对方可能对自己产生的伤害。

  “老切姆尼兹不是这么跟我说的。”耐德说。“他说犹太人的苦命就在于他们命中注定要防止人类走上邪路。可是谁会喜欢爱管闲事的人呢?”

  “切姆尼兹是个怪人。”简对他说。接着就是一阵长时间的轻吻。她将嘴唇移开叹息道:“他的得意门生和他一样。”

  “关于这一点,今晚早些时候我一位同僚已经提醒过我了。”

  “理解一个人真难哪!弗兰契,我们相互了解甚少。难道我们就这样下去不成?”

  “我也不知道,当你在电话里拒绝与我说话,我真有点慌了神,感到自已被抛弃了。”

  “你说话已经有点像犹太人了。”

  他低下头来朝她皱了皱眉。“这难道像行割礼那样好笑吗?你千万不可让我受折磨,威尔。即使我们有心烦的事,我们也应该保持接触,哪怕一天中我们相互问候一下。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得保持联系。”

  他感到她的双臂抱得紧了,他的肋部一阵微微的压痛。“你把我们的将来描绘成一对恋人动人的画面。”她对他耳语道。“在永恒的沉寂到来之前,让我们形影相随,共度此生。”

  他把她稍稍提高一些。用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深褐色的瞳仁。“你怎么知道双方的语言交流会给我们带来勇气和力量?”他问。

  她悄悄地笑着说:“恭维话说得太多我可不敢当哦。你以为我是受到爱米莉的影响吗?”

  “她长得很漂亮吗?”

  “她头脑不很灵,这是肯定的。”她把放在他肩上的手往下一压,自己又往上升高了一点,然后俯视着耐德说:“你是世上唯一觉得我漂亮的人。那是因为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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