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孔萨利克 > 血浆黑手 | 上页 下页


  他关上电话间的门,可是由于里面太狭窄,他担心自己会因此而闷死。于是他又把门打开。他希望那个人能平心静气地听他说话,如果那人还有兴趣的话。

  他顺利地接通了林德尔的电话。洛特·弗拉姆,林德尔接待室里的母狮子,当她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由于吃惊而略显口吃。

  “是您吗,莱斯纳尔!天啊,您可知道……”

  “我知道,”莱斯纳尔说。“请让他跟我说话。”

  短暂的劈啪声,然后是林德尔的声音。

  03

  “林德尔。啊,不是吗?那就是说,您到底还在,莱斯纳尔?那我马上就可以告诉您,在我的工作中我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可是您的行为打破了所有的纪录。”

  “原来如此,”他只是这样说。

  这“原来如此”似乎使这大老板不高兴。短暂的停顿。

  “现在请听我说,迪特……”林德尔又开始说。

  “不,雅可布,现在您听我说。”迪待说,“要是您不开心,您尽可以把电话挂上。可是听听我要对您说的话,这也许很有趣。”

  “您究竟怎么啦?怎么这样对我说话?”

  “哦,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事我早就反复考虑过了。只是今天我又把它想起了。我想问一问您……”

  “您提问题?向我提问题?当然可以,但您是不是疯了?”

  “您怎么这样说?难道向您提问题就是疯了吗?这使我感到惊讶……”

  这时,电话线的另一端,林德尔气得呼哧呼哧地喘气。

  “雅可布,您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您现在的所作所为?例如,关闭萨克森钢铁厂的事,您有没有完全彻底地思考过?也许,您所说的和所做的,只不过是监理会的先生们所决定的东西。是的,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您当然不会提这样的问题。您怎么会想到提这样的问题呢?您根本不需要提,因为像您这样的胆小鬼,就像监理会一样,始终对自己的事情有把握。对吗?我指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倒霉的,始终只会是其他的人。”

  “您这是什么意思,怎敢这样对我说话……”

  “始终只会是其他的人——反正是其他的人!”迪特简直叫喊起来,他觉察到这点,马上又压低他的声音。“由此可见,您自己有过错,对吗?雅可布,雅可布,现在是您从您的高位上退下来的时候了。您早就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您压根儿没有看到本质!您早就失去了责任,您这狂妄自大的软骨头!所以,您不久就会成为不中用的老马,这我可以向您保证。您迟早会下台的……是的,您说呢?您毕竟不再灵巧了。您有自己的原则,对吗?”

  “莱斯纳尔,我曾使您在职业上平步青云。我一直同您患难与共。现在,我知道这是一个错误。”

  “我能想象得到。”

  “是的,我现在知道您病了。”

  “猜对了,雅可布,是的,我病了……非常感谢您没有马上把电话挂上。这样,我能有机会——总之,您是对的,我们共事已经很久了——我毕竟有机会向您提个好的建议。我现在所措的,不是您在公司里引起的整个不遂心的事情。那儿一直有些傻瓜愿意听您讲述这件倒霉的事。在他们最终被赶出公司之前,他们也会同意您的看法的。可是现在,我关心的不是他们,雅可布,我关心的的确是您。不管您觉得我的建议是讨厌还是可笑,这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莱斯纳尔!”

  “现在听我说。要是您让我把话讲完,这也许有好处。对您,雅可布,对您那该死的、愚蠢的脑袋也许有好处。您一直还在听我讲吗?”

  呼吸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莱斯纳尔把话筒拿到嘴前:“雅可布,我是认真的。努力找一下您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吧!想一想您到目前为止的生活吧!想一想您还剩下的生命吧!您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像您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值不值得,因为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最后付出代价的,始终是我们自己……”

  然后,他轻轻地把听筒挂回到电话机上。这时他想:可是对你来说,这一切已经为时太晚了。有这么多的打算,这么多的计划,这么多的梦想,可是,这一切将永远看不到了,永远经历不到了……这么多的工作,可是无法把它们完成了……

  这么多的工作!可是什么也不明白。

  最重要的是不明白。

  当他离开这家酒店的时候,汽车上的前灯已经打开了。暮色吞没了整座城市。他穿过狭窄的小街,朝他的汽车走去。在那些花园里还长着美丽的老树。透过那些手工业工场的窗玻璃,可以看到手工业者正在工作。孩子们朝他迎面走来,三个年轻的姑娘手拉着手走,一边发出格格的笑声。

  他用钥匙打开了车门,掉转车头,朝格律瓦尔特开去。他驶过哈尔拉辛,看也不看那暗黑的、只有几盏灯亮着的别墅区。那儿有他的家。他周围的世界变得越来越黑暗,他继续向前开去,心里茫然不知所措,越来越失去方向感和时间感。

  他只知道一点: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以后的几小时里,迪特·莱斯纳尔精神恍惚。在他的记忆里只留下少许的东西。他只记得,他在巴特·托尔茨地区一家加油站附近的小酒店里喝了一杯啤酒和两杯伏特加,然后叫了一点饭菜。当服务员把一盘香肠色拉朝他推过去的时候,他几乎要呕吐。在酒店外他的车子旁边,站着一个冻得发抖的年轻人,两手深深地插进他的派克大衣的口袋里。迪特也想起自己的脸:瘦削、年轻、渴望得到同情。这年轻人间迪特,可否让他搭车,他要到慕尼黑。要是在过去,他会说可以。可是现在:“我还有急事,我劝你不要搭我的车……”

  这年轻人盯了他一眼,然后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当莱斯纳尔掉转车头朝慕尼黑开去的时候,他想,也许这年轻人认出他是凶手。也许你看上去像个凶手?

  在车子里他老是看表。也许汉娜还一直醒着,等他等到午夜。然后,她服她的药片,去睡觉了。

  而你还得熬过这段时间。

  当他到达慕尼黑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点多钟了。莱斯纳尔驾车穿过哈尔拉辛的寂静的街道。白色的墙壁,树木,青铜大门,树枝后面灯光闪烁。然后是那家糕点甜食店已经降下的金属百叶窗,它们在灯光下发出微光。

  陶伯尔大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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