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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那他们看到你们了?”

  “看到了……”回答得犹犹豫豫。“可是他们不会再认出我来,我马上转身用背对着他们。”

  “这我不考虑。对欧洲人来讲,我们所有的人全一个样。但是白鬈发——他的白发到处招人注意。这会被别人记住。如果这两个客人在刑事警察那里作为见证人讲出来,那么他们就会在案卷里特别记下这个白发人。他们将会留意他是否还会在其他一些饭馆里出现。这会很危险的。”

  “我应该修剪他?”宁林想到将白鬈发从这个世界上除掉时,他的脸上神采飞扬,但是闵驹却摇头否定。

  “他必须让人将头发染掉。”

  “那他以后怎么对他的网球和高尔夫球俱乐部的朋友们说呢?银发突然变黑。每个人都会认为他疯了。”

  “这我要和他商量。”闵驹向宁林点头示意。“你可以走了。”

  宁林很快离开了地下办公室。离开闵驹越远,生活就越安宁。他甚至不在黑品官饭店吃中饭,而是开车到古森的一家露天啤酒店用餐,远远地避开闵驹冷酷的目光。

  在晚上很迟的时候——伊雷妮护士已结束她的工作,她打算明天8点左右再来——闵驹再次拜访拉特诺夫。他又是从未锁的后门进来,突然站在卧室里。坐在床上、开着电视机的拉特诺夫看见他时,吓了一大跳。闵驹的出现决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你好吗?”他和气地问道。

  “没有变化。一天以后,我仍然什么也没法说。您是来惩罚我的吗?”

  “过一段时问。你知道有人在荷花饭馆看到过你,那是两个最后的客人。刑警现在都在守望着在饭店突然出现的一个银发人。它们会很快找到你。这种情况我们必须加以防止。”

  拉特诺夫点点头。“非常简单——我就不当钦差了……”

  “还有更简单的:你让人将你的头发染掉。”

  “办不到。”

  “你知道,对闵驹来说,‘办不到’三个字不存在。一个人如果释放出他的意志力,一切都能办得到。你在公众面前出现之前,把你的头发染掉。我建议:染成不深不浅的金黄色。”

  “我的朋友们看见我染了头发会将我送进精神病院。每个朋友都知道我为我的银发而骄傲——而我突然将头发染了,这并不那么简单。”拉特诺夫关上电视机。“我向你建议:我可以戴个假发。”

  “太不保险,白鬈发。要是有一次你把假发给忘了——那就要出事!你的白发,现在对14K是危险。”闵驹在卧室里踱来踱去,双手背在背后,好像是在深入思考这个问题。“我可以把你交给宁林,”他说道。这时他站在窗旁朝花园里看。“可是这需要得到香港高佬的批准。他不会允许我这样做。这我知道。我们必须取得一致。也就是说,你把你的头发染掉。”

  “不。”

  “得染!要我们将丽云的一根手指送给你吗?”

  “这你们不敢!”拉特诺夫对着闵驹喊叫。

  “为什么不敢?丽云并不比其他的人更有价值。只有对你,她就像你的生命一样有价值。她是你的幸福,还是你的不幸,这由你来决定!”

  跟往常一样,当他用丽云对他进行威胁时,拉特诺夫立刻进行反抗。他的脑子突然一闪,他们会这样干。他们真的会这样干。他们会剁掉她的一个手指,而谁也找不到这些畜生!丽云,他们会对我干他们想干的事。

  “我同意把我的头发染掉。”他用结结巴巴的声调说。

  “明智的决定,白鬈发。染成不深不浅的金黄色吗?”

  “照你们想的办。”

  “你看起来会更年轻。你的头发会使你倒回去二十年。你的镜子会向你显示,你战胜了年龄。”闵驹朝拉特诺夫笑笑。“而你的朋友和熟人呢?刚开始他们会取笑你,可是后来就会羡慕你。晚安。”

  拉特诺夫没有回答。闵驹耸耸肩离开卧室,开车回城内。这时他在考虑他怎样才能再给白鬈发上特别的一课,终于他找到一种简单而有效的解决办法。

  拉特诺夫必须卧床的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伊雷妮护士表现出她在护理和保健方面是个出色的工作者;在闵驹打电话询问健康状况时,他总是听到:我好多了,我已经又开始学步了。

  十天后伊雷妮结束了她的护理。“真使我开心,”在告别时她说道。这时她紧握拉特诺夫的手,弄得他企图回答:您马上留在这儿!您把我的手捏碎了。可是他却没有说。“您是个守纪律的病人,博士先生。我从您这里正好可拿到2400马克。请给现钱,别开支票。”

  “这么说是非法劳动?”拉特诺夫笑起来。“当然我给您现钱。恰巧我家里有一大笔钱。”

  拉特诺夫从保险柜里拿出钱,将钱递给伊雷妮护士。她将这些钞票点了三遍。

  “您知道我因此会受罚吗?”拉特诺夫问道。

  “可是,博士先生,”伊雷妮咧嘴大笑,“这只是私下认帐……”

  后来拉特诺夫又是一个人呆在他的巨大别墅里。突然的冷清使人心情沉重。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口巨大的棺材里,他思考着伊雷妮护士在过去几天里曾经对他说的话:

  “这里应该来一个女人。您为什么不结婚呢?”

  他曾回答:“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人。也许这很快就会改变。”

  丽云?她是他始终在寻找的那个女人?她是会陪伴他到他生命尽头的那个女人?她比他小许多,一个老问题又在他脑子里盘旋:我到底可不可以将一个可以做我女儿的年轻姑娘绑在我这个衰老的人的身上?这不是十足的自私自利吗?这是在绝望地追寻第二个青春?这是真的爱情,还是一种错觉?而最重要的是:丽云只能来访——时间三个月。然后她又要飞回K市。如果我对她说下面的话,她会完全出乎意外。我说:“丽云,留在我这儿。永远不走。做我的妻子。”这会使她吃惊,甚至使她受辱。她是个应该嫁给本国男人的女人,她永远不会离开她的故乡来到德国生活。德国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第二故乡。这个国家不仅有着不同的文化,而且在这个国家里外国人是二等公民。我能使丽云无可奈何地遭受这一切吗?新闻界和我在科学界的同仁会如何指摘我呢?拉特诺夫爱上了一个小许多的姑娘!晚年的垂死挣扎。——是爱情还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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