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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他俩走出饭店。拉特诺夫的箱子已放到车上,文英端坐在方向盘后。

  鸟笼旁放了一只带插销的小箱,顶盖雕花。他们上车时,丽云指着这小箱说:“里面放着我们的午餐。我们要经过小镇,但我想在那儿进餐会让您为难。”

  “这我不明白。”

  “我不想您把胃吃坏。”

  “等一下!”拉特诺夫挺起身子坐着,敲敲前座的背,强调他要说的话。“有一点我无论如何得坚持:我来中国,但我不是一个讲究奢侈的旅游者,我不一定要住豪华饭店,吃高档菜肴。我也可以睡在地上,如果必须这样的话。”

  “我的任务是尽可能地把您照顾好。您是个名人。”

  “丽云,请别这样称呼我,我讨厌。请原谅。我不是糖做的,既不脆弱、娇嫩,也不爱挑剔。我经历过多次惊险,这样反而觉得愉快。”

  “您会感到惊心动魄的。”

  “但愿如此!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来这儿。箱子里是什么?”

  “冷盘鸡、水果色拉、面包、鸡蛋、菠萝、一暖壶茶、矿泉水、糕点……”

  “真像一篮子野餐食品!丽云,您对我完全估计错了。在您眼里我是什么?”

  “一个有名的……”

  “丽云,请您就忘了这个词吧!”

  “我尽力而为吧。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好。快走吧,不然华会见到我们的!”

  这会使她生气,他想到这感到很得意。她用“名人”这词在她和我之间筑起一堵保护墙。同治的那一夜想必她难以忘怀。拉特诺夫,好自为之,别再胡思乱想!

  文英开动车子,按按喇叭,车拐上大街,在几个等公共汽车的妇女身旁开过。她们身穿深蓝色长裙,背上衬一绣花垫,把重物扛回家。同摩梭人一样,纳西族女人也是一家之长,总是干重体力活。

  饭店大厅里,那个小个子正在电话机旁打电话。

  “他们现在出发了,沈先生。”他恭恭敬敬地说。

  “我们在L市的人已得知这一情况。”沈家福很满意。

  “有什么特别情况吗?”

  “没有,他俩像在吵嘴。”

  “这就不好。情况马上会变化的。你是个很好的观察员,我对你很满意。”

  “谢谢,沈先生,向您鞠躬致敬。”

  他果真朝电话机深鞠一躬。沈家福没说什么把电话挂了。他觉得这些搬弄是非的小人挺犯嫌的,但是少了他们又不行。监视是一切行动的基础。我们得进一步了解这个人,让他为我们的目的服务。

  在这个时候,通往L市的路跟这一地带所有的大道一样崎岖不平,满是尘土,有些路面甚至还没加固,只是简单地辗压一下。路倒是未曾冻裂过,因为这儿没有霜冻,没有雪,没有冰。冬天只是日历上的一个季节。农民的手扶拖拉机迎着他们开来,那些牛、马和驮着袋子的驴就总是被挤到路边。有时还可遇见鸭群和猪群。这些猪的头挺特别,鼻子扁扁的,拉待诺夫还没见过呢。同城里不一样,这儿难得见到自行车。妇女们蹲在岸边洗衣。远处,湖面泛起涟漪,渔船在晨曦中悠悠飘动。在这些自制的小船的尾部有用木和草搭成的顶棚,下面坐着渔夫,有的在沏茶,有的在烧饭或睡觉。这小船对有些渔夫来说就是他们唯一的家。他们生活在水上,鱼经常是他们唯一的食物。

  车驶离D市15公里处,丽云敲敲司机的手臂。文英一惊,朝她望了望,把车开到路边停下。在他们旁边的小坡上有一个古老的白族村寨。这儿一片洁净,房屋结实,屋顶盖着瓦,还有阶梯式巷子。在街的较宽处停着两辆老掉牙的载重车。

  “这是洱源村,”丽云说,“可译为:‘湖的源泉’”。

  “中国如果没有诗意将会怎样!”拉特诺夫望着窗外。“这儿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父亲在这儿出生的……”

  “就是那位教授先生……”

  “他是个孤儿,从小失去父母,家中一贫如洗,是一个伯伯把他拉扯大的。按家庭传统伯伯有义务扶养他。后来党给他受了教育。上大学时,他就是学生会干部。您对这些感兴趣吗?”

  “当然很想知道。”

  “我们应该下车参观一下洱源。我有个姨妈住在这村。我们可以去看看她。”

  “我也去!”

  他俩下了车。文英还在车内抽烟。穿过一条厚石板路,沿蜿蜒而上的石阶,他们来到一幢典型的白族屋舍前,一堵门墙后是内院,往里是住屋。院内开着杜鹃花和百合花。山茶树旁有口古井,这井在安装自来水管后已废弃不用。

  丽云走进内院,四下张望。她两年没来了,但这儿毫无变化,时间在这儿被留住。石墙剥落,屋顶长了野草,唯有电线表明新时代已进入洱源。

  “父亲孩提时在这儿玩过,”丽云语气虔诚。“这是55年前的事,这儿一切依旧,正如父亲所描述的那样。”

  从房门中走出一个穿黑衫和黑亚麻布裤子的弓背老妇,花白头发扎成发结搭拉在颈脖上。她戴一副无框眼镜,透过两片厚厚的镜片仔细打量着两位来客。

  “这是姨妈宋富丽,”丽云边说边朝她挥舞双臂。“你好,富丽姨妈!富丽姨妈,你不认识我啦?”

  “丽云。”老妇在门口止步。“欢迎你,我的好闺女。见到你有多高兴。走近些,走近些。”丽云站到她跟前,她搂住丽云的头,吻她的前额。“你真像朵桃花,幸福的人都这样。你如意吗?”

  “很好,富丽姨妈。”

  “你带客人来了,是吗?”富丽姨妈对站在一旁的拉特诺夫点了点头。

  “一个名人。”

  “丽云!”拉特诺夫用责备的语气嚷道。他料到她这么说。

  “我陪他旅游,现在带他去摩梭人那儿参观访问。他是个著名的学者。我……我有些事想求求你……”她转身对拉特诺夫说,“用你们的话说富丽姨妈是个占卜者,她能预言未来。许多农民上她这儿来想知道今年收成怎样。连城里人也上这儿来找她。这一带人都说,她直接通神。她每次预言都是神让她传话。您想让富丽姨妈预卜一下您的未来吗?”

  “不。第一,我不信这些。第二,我根本不想知道将来会怎样。我倒要自己看看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请她预言我的未来,可以吗?”

  “您问我?这是您的未来。我很想知道,富丽姨妈说些什么。”

  “你想求我什么?”老妇问。

  “谈一下我的将来吧,富丽姨妈。”

  “进屋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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