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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不过什么?”亚历克西斯问。

  “克雷格说得有道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说出了所有医师的心声。我敢说,任何一个打过治疗失当官司的医师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们比较有头脑,没有说出来罢了。”

  “哎,他确实不应该说出来。换了我是陪审员,本来是来履行公民义务的,遭到这种责难肯定气得够呛,也更愿意相信托尼对整个事件的解释。”

  “这是最糟糕的部分吗?”

  “很多部分都很糟糕。托尼让克雷格承认,当晚出门诊时确实担心佩欣斯病情突变,这点跟莲娜的证词相符。另外他确实怀疑佩欣斯突发心脏病。他还让克雷格承认,从佩欣斯家开车去音乐厅比从纽顿纪念医院去要快。他很想在音乐会开始之前入场,可以向众人展示漂亮女友。更糟糕的是,他让克雷格承认在莲娜面前说过很多佩欣斯·斯坦霍普的坏话,包括说佩欣斯死了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天哪,”杰克摇摇头说。“这可不好!”

  “确实不好。现在大家都认为克雷格是一个傲慢无情的医师,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才能按时带情人去音乐厅,根本不考虑病人的死活。伦道夫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结果。”

  杰克直起腰。“伦道夫交叉询问效果如何?”

  “最确切的说法是企图弥补损失。他试图在原告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上为克雷格恢复名誉,从PP,也就是问题病人编号到佩欣斯·斯坦霍普去世当晚的所有细节。你进来的时候,克雷格在说他到佩欣斯家看到的症状,和乔丹·斯坦霍普电话上告诉他的症状不符。伦道夫让克雷格告诉陪审团,他和乔丹通电话时并没有说佩欣斯·斯坦霍普突发心脏病,只说要排除这种可能性。当然了,这与乔丹证词中所说的不符。”

  “你觉得陪审团对克雷格的证词反应如何?交叉询问和直接询问时的反应有区别吗?”

  “他们比以往更加无动于衷,不过这有可能是我太悲观了。看过克雷格在直接询问时的表现,根本没法乐观。伦道夫前面的仗越来越不好打。今天早晨他告诉我,想让克雷格说说自己的经历,以便反击托尼对他的人身攻击。”

  “也好,”杰克说。尽管他对伦道夫的安排并没有多大热情,可对亚历克西斯的同情心依旧没变,觉得说句安慰她的话也好。两人回到法庭原座位上,杰克不禁暗想,如果原告胜诉,对亚历克西斯和克雷格的关系将产生怎样的影响。从十六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克雷格起,杰克一直不看好这段婚姻。克雷格和亚历克西斯是在波士顿纪念医院实习的时候认识的。两人订婚的时候曾经到杰克家做客。杰克觉得克雷格非常自我,令人难以忍受,而且除了医学没有别的生活内容。现在杰克有机会深入他们的生活,发现虽然目前局势非常严峻,但他俩有很强的互补性。亚历克西斯从小就有点情绪化,喜欢依赖别人,与自恋的克雷格刚好取长补短。在杰克看来,两人在很多方面都可以互补。

  杰克在椅子上坐稳,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伦道夫笔直地站在讲台前,散发着一贯的贵族气质。克雷格坐在证人席上,身体微微前倾,肩膀有点塌。伦道夫的声音抑扬顿挫,口齿十分伶俐。相比之下,克雷格的声音显得有点平淡,像是吵过一架,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

  杰克感觉到亚历克西斯的手在他的胳膊肘和腰间摸索着,然后往前移动,抓住了他的手。他回握了一下,两人相视而笑,但笑容转瞬即逝。

  “博曼大夫,”伦道夫拉长声音说。“四岁时你得到一个玩具急诊箱,开始跟父母和哥哥玩打针游戏。从那时起,你就想成为一名医师。不过据我所知,你之所以会选定这个助人的职业,是因为童年的一次特殊经历。你能把这件事的始末告诉法庭吗?”

  克雷格清清嗓子。“那时候我十五岁,上十年级,是校足球队的经理。其实我很想加入球队,但是人家不要我。这让我父亲很失望,因为我哥哥是明星队员。所以我只好当球队经理,其实就是负责给队员们送水。比赛暂停的时候,我就拿上水桶、勺子和纸杯冲进球场送水。有一次轮到我们队踢主场,有个队员受伤了,教练请求暂停。我照例拿上水桶冲进球场。等我跑近一点,发现受伤的队员是我一个朋友。于是我放下水桶,扔下等水喝的队员们,径直冲到朋友身边。眼前的景象让我很难受。他的腿伤很严重,穿着钉鞋的脚歪在一边,疼得直打滚。他那么痛苦,我却无能为力。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当时我就决定,不光是想当医师,而是一定要当医师。”

  “这段经历真让人伤心,”伦道夫说。“但也确实很感人。这个决定不是出于同情心一时冲动,而是真的激励你走上了艰辛的从医之路。博曼大夫,对你来说,成为医师的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童年经历所激发的助人欲望必须足够强烈,才能促使你不断跨越障碍,走向成功。你的经历像荷拉修·阿尔杰的小说一样催人奋进。你愿意跟大家说说吗?”

  证人席上的克雷格明显挺直了腰。

  “反对,”托尼大喊着站起身。“该事实与本案无关。”

  戴维森法官摘下老花镜。“请双方律师走近法官席。”

  伦道夫和托尼顺从地走到法官席的右边集中。

  “听着!”戴维森法官用老花镜指着托尼说。“你的原告直接质询部分是围绕克雷格的人品展开的。当时宾厄姆先生一再反对,我还是让你进行下去,因为你说这点与本案关系密切。我也同意你的说法。但我要一视同仁。陪审团有权听博曼先生陈述他从医的动机和过程。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法官大人,”托尼说。

  “还有,被告论证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不想听你一再提出反对。”

  “我明白,法官大人,”托尼说。

  两人各自回到原位,即托尼回到原告席,伦道夫回到讲台前。

  “反对无效,”戴维森法官大声说,好让法庭记录员能听见。“请证人回答刚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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