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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你还记得刚才的问题吗?”伦道夫问。

  “记得,”克雷格说。“可从何说起呢?”

  “从头开始吧,”伦道夫说。“据我所知,你父母并不赞成你学医。”

  “至少我父亲不赞成,我们家他说了算。他并不喜欢孩子,尤其不喜欢我。我哥小伦纳德是足球和曲棍球天才,而我不是。我父亲觉得我是个‘胆小鬼’,有几次当着我的面也这么说。我母亲很怕他。有一次她无意中说出我想当医师。父亲扬言只要他活着,我就休想。”

  “这是他的原话吗?”

  “一字不差!我父亲是个水管工,鄙视所有专业人士,觉得他们都是骗钱的。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变成这些人中的一员,更何况他自己高中都没有毕业。事实上,据我所知,我父母的亲戚中,连我哥哥在内,没有一个上过大学的。我哥后来跟我父亲一样,也成了一名水管工。”

  “也就是说,你父亲对你的学术兴趣并不赞成。”

  克雷格苦笑了一下。“小时候我不得不在衣橱里看书。有几次被父亲逮着我在看书,而不是在做家务事,他就追着我打。成绩单也要藏起来,不能给父亲看见,因为上面全是A,所以要让母亲偷偷给我签字。其他同学都是因为成绩太差才不敢给家长看成绩单。”

  “等你上了大学,情况是不是好一点?”

  “有些方面好一点,其他方面更差。他很讨厌我,对我的称呼从‘胆小鬼’变成‘傲气鬼’。他羞于跟朋友谈起我。最要命的是,我申请奖学金需要填家庭经济状况表。他不但拒绝填表,让我拿不到奖学金,而且一分钱都不资助我。”

  “那你的学费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呢?”

  “靠贷款和奖学金,而且我什么零工都干过。就这样,我还保持了平均分四·〇的好成绩。最初几年主要是在餐馆打工,洗盘子做侍者。临毕业那两年在实验室里打工。一放暑假,我就到医院里打工。我哥哥有时候也会接济我。不过他那时候已经成家了,自己也不宽裕。”

  “你对医学的向往和你助人的欲望是不是支撑你度过了这几年最艰苦的日子?”

  “当然。特别是暑假期间在医院打工的经历。我很崇拜那些医师和护士,特别是那些实习医师。我迫不及待地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等你上了医学院,情况是不是好一点?经济方面是更加困难了,还是有所缓和?”

  “困难多了。开销更大。而且跟大学相比,课程更紧了,基本上天天有课,任务很重。”

  “那你怎么办?”

  “我尽量借钱;不够的部分就靠在医学中心打工,什么工作都干过。值得庆幸的是,那里打工的机会很多。”

  “你哪来的时间打工?很多人都认为医学院要全力以赴。”

  “我基本上不睡觉。当然啦,也不是完全不睡,身体吃不消。我学会了随时随地打盹。确实很难,但上了医学院,总觉得曙光就在前面,所以不觉得太痛苦。”

  “你都打过什么工?”

  “都是医学中心常见的工作,比如抽血,验血型,血液配型,清理动物的笼子。总之任何能在晚上干的工作。我甚至还在医学中心的厨房干过一阵。到了医学院二年级,我找到一个非常好的工作,协助别人研究神经细胞和肌肉细胞中的钠离子通道。目前我还在做相关的研究。”

  “排程得这么紧,你在医学院的成绩如何?”

  “很好。我的成绩排在全班的前百分之十,还是阿尔法-欧米加-阿尔法荣誉学术协会的一员。”

  “你觉得你最大的牺牲是什么?长时间缺觉?”

  “不是!是没时间社交。同学们都有时间互相交流,讨论。医学院的生活非常紧张。三年级分专业,我不知道是应该选择基础医学研究还是做临床,当时很希望能跟其他同学讨论一下两者的利弊,听听大家的意见。但我没有这个时间,只好自己做决定。”

  “你是如何决定选择临床的?”

  “我觉得我喜欢照顾别人,做临床能给我一种直接的满足感。”

  “也就是说,跟病人接触让你觉得愉悦,有满足感。”

  “是的。还有随时做出各种诊断的挑战,以及缩小范围,确定病因的乐趣。”

  “不过你最珍惜的还是与病人接触、帮助病人的机会。”

  “反对,”托尼说。他显得越来越烦躁。“信息重复。”

  “反对有效,”戴维森法官的声音有点疲惫。“宾厄姆先生,没必要纠缠这个观点。我相信陪审团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

  “说说你做实习医师的经历,”伦道夫说。

  “那段时间很愉快,”克雷格说。说着他坐直了身体,肩膀也挺直了。“因为成绩好,我被分配到最负盛名的波士顿纪念医院实习。那里的学习环境很好,而且我开始拿工资了,虽然不多,但至少有钱了。同样重要的是,我不需要付学费了,这样就可以一点点地偿还从大学到医学院积累起来的高额债务了。”

  “医师和病人之间必须建立紧密的连系。你是否一直觉得和病人在一起很愉快?”

  “是的。到目前为止,这是让我觉得做医师最有满足感的部分。”

  “成为主治医师之后呢?据我所知,你好像有点失望。”

  “一开始并不失望!一开始主治医师的生活让我有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很忙碌但很充实。每天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去上班。不同的病人对我的业务水平是很大挑战。他们对我的努力也很感激。但是后来保险公司开始拖欠医药费,经常对收费项目提出不必要的质疑,让我们越来越难以为病人的利益考虑。收入开始减少,支出却一直在增加。为了收支相抵,我不得不‘提高生产力’,也就是提高单位时间的接诊量。提高接诊量并不难,但时间长了,我越来越担心诊疗的质量。”

  “据我所知,这时你的行医方式开始发生转变。”

  “彻底的转变。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师在从事管家医疗,但身体不太好。他找到我,提出让我做他的合伙人。”

  “很抱歉,打断一下,”伦道夫说。“你能再跟陪审团解释一下‘管家医疗’这个词吗?”

  “管家医疗是一种行医方式。患者交一定的年费,医师同意限制接诊量,为病人提供更好的服务。”

  “这里所说的更好的服务,是否包括出门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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