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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丽莎·哈克费尔德急不可待。“是——是男女同室!”她脱口说出这个词。“我是说——公——共同——一块木板上挖了些洞,我走进去,3个男人和1个女人坐在上面,说着话——在一起。”

  克莱尔有些窘迫,转向考特尼,他正在努力掩饰自己的忍俊不禁,终于憋住了,他朝克莱尔点了点头,然后又朝丽莎·哈克费尔德点了点头。“是的,是这样,”他说,“厕所是通用的,男女可同时使用。”

  “可你怎能——”丽莎·哈克费尔德以恳求的语气说。

  “这是风俗习惯,”考特尼径直地说,“而且,说实在的,是一种好风俗。”

  丽莎·哈克费尔德似乎要流泪了。“好风俗?”她喊出了声。

  “对,”考特尼说。“丹尼尔·赖特1796年来到这儿时,他发现土人在这些事情上是随便和自然的,即便后来他建起厕所也没找到任何理由来改变他们在这些问题上的态度。在这个社会,两性一起进洗澡间是一点也没有问题的。对一个外为者,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一旦习惯了,一旦打破了羞怯,就会感到轻松和平常。没人会骂你,你也无需考虑他们将会怎样。”

  “总该有点隐私吧,”丽莎·哈克费尔德坚持说。“在家里这会是一桩丑闻。”

  “这要看你的家在哪里,哈克费尔德夫人。其实这类风俗在欧洲和拉丁美洲一些地方也并非少见。不久以前,在相当开化的法国,在玛丽·安托万内特时代,贵妇人们会命令她们的马车停在路旁,走下来当着同行者和仆从的面解手。”

  “我不相信。”

  “是真的,哈克费尔德夫人。我理解你的感受。这一切太奇特了,肯定会让人感到震惊,不大的震惊。我记得我刚到这儿,头一回去洗澡间,我也大吃一惊——我承认这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看到这个习俗的价值在于它刷去了虚伪羞怯的一块藏身之地。自那以后,我发现了共用厕所的另一种价值。它们是自然的伟大水准仪。当我来到这儿时,我对一位美丽而高贵的年轻土著姑娘很敬慕,我想同她说话,但她的家庭非常高贵,很有身份,我就迟疑不敢开口,不久,我发现自己在公共厕所里竟坐在了她的旁边。一下子我的所有惧怕和拘束全被打碎了。如果这一做法被普遍应用——将会成为民主的一种延伸。当今世界,根本没有不分等级的平等。我们有精英、富豪、天才、强者、智者,还有其他等而下之的人。但在这儿,我们只有一个水准仪,如我刚才所说,有一个对皇室和农民、演员和主妇、圣人与罪人表现出绝对平等的地方。”

  “你不是认真的吧,考特尼先生。”

  “我十分认真,哈克费尔德夫人。”他停了停,瞥了一下克莱尔,然后微笑着对她说,“我没有冒犯你吧,海登夫人。”

  尽管克莱尔同丽莎·哈克费尔德一样被卫生问题所困扰,可她唯一担心的是不想被人看作在假正经方面是丽莎的同盟者。“不,”她对考特尼言不由衷,“相反,你的观点相当好的。”

  考特尼疑心重重地认可了她的独立性,向上拽了拽他的工装裤。他对丽莎说,“除非你性格极为特殊,否则我建议你还是利用我们所能提供给你的设施。”他动身要走,转过身,用一种假装同丽莎密谋什么的样子,附耳说道,“不过,作为一个过来人对一个还未经历过的人,我建议你在早、午、晚饭也就是7点、12点、7点——的锣声敲响后到公用厕所去,你会发现里面完全没有人,起码没有土人。”

  “那么,怎么躲避开我们同伙里的男人?”丽莎眼泪汪汪地问。

  考特尼手撮下巴。“对,”他说,“这倒是个问题,真格的?好吧,我告诉你怎么办,哈克费尔德夫人。为了有别于落后的方式,我看可以作出让步。到明天天黑以前,在你们草房的后面,你们将发现两座新厕所,一座标有‘男’,一座标有‘女’,怎么样?”

  丽莎·哈克费尔德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呵,谢谢您,考特尼先生。”

  “这算啥,哈克费尔德夫人,下午好,还有——你好,海登夫人。”

  他离开她们,用他那急促的步伐下到场地上,朝鲍迪头人的大草房走去。

  “他是个怪家伙,是吧?”丽莎嘟噜着。“当然,他说的那些都是在取笑我,对吗?”

  克莱尔慢慢地点着头,眼睛仍然在盯着他渐去的身影。“我觉得是这样,”她说。“但我不敢肯定。”

  “好了,”丽莎说,“不管怎么说,他还肯帮忙。明天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厕所……我已决定每天给赛勒斯写一封信,这次旅行的一种日记形式,每周让拉斯马森船长寄出一次。这次小小的体验肯定值得作为开始记下来。”

  克莱尔已回过神来听丽莎讲话。“当然值得”,她表示赞同。

  丽莎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好像通过某种深刻的观察已经有所发现。“我只能看到他的外表,”她说。“不管我们自认为有多么老练,也不管我们所有的人是多么一本正经,这仍令人感到惊奇。”

  “是的。”克莱尔说。

  丽莎用手扇着风。“我希望别天天这么热,我想最好离开太阳地儿。再见。”

  克莱尔看着她走向她的草房,对她不得不忍受的这一切感到同情,随即,意识到自己本来想做的事情,于是便打开藤条门,走进去拜访婆母。

  克莱尔的视线从外面移入内部阴影里,看到莫德的前间里没有人。莫德房间的结构,前间同她的很相似,只是明显的大一些,并且已经装备成一人办公室。在遮住的窗子下面是一张粗糙的木桌,桌面刨得很光滑,但草草制成的浅褐色桌腿好像是刚刚砍伐出来,立即安装上去的。桌子上放着那台银色金属袖珍磁带录音机和扁平袖珍口授机,再后面是一个日历牌和一只电池台灯,桌子的一端有两只椰壳盘子,一只里盛着新铅笔和便宜的小铅笔刀,另一只是空的,显然是用来盛烟灰的。一把未完工的椅子,看上去相当硬,一块高高的木板作靠背,显然是生手的作品,不是用钉子而是用皮条捆绑起来的,同桌子配成一套。在桌子右边是两条长而矮的条凳,用粗木板做面,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用锯子锯出来的。

  克莱尔正要喊她婆母时,莫德抱着一大堆笔记本,轻快地穿过过道,出现在她面前。

  “噢,克莱尔,我正想到你那儿看看。”

  “我正闲着呢。所有这些开箱的事——你让我感到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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