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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傻话。”她把笔记本搁到桌子上。“我对秩序有着神经质似的感觉。你做得很正确,应该放松一些,至少在热带海岛上的白天应该这样。”她朝桌子挥挥她的胖手,接着用同样的手势将整个房间都挥遍。“你觉得怎么样?考特尼先生对我说,这在三海妖上确实是豪华了。鲍迪头人在几个周以前坚持认为,因为我同他一样是个头人,我就必须被尊崇的像个头人。据考特尼先生说,头人拥有岛上唯一的西式家具——一把这样的椅子作为他的宝座,还有一张巨大的宴会桌。现在,我有了一把椅子,一张更实用的桌子当写字台,感谢考特尼先生还为我弄来了调查时用的长条凳。”她扮了个怪相,“也许我不该接受所有这些。这不仅可以引起队里的忌妒,而且使我不完全像土人那样生活,成为一个不完全的参与者。但我必须承认,这将使我工作起来更便利。”

  “我拥护有个富裕阶级,”克莱尔说。“这会使我们中的其他人有更多的奋斗目标。”

  “我告诉考特尼先生,我们需要一张小打字桌。他准备明天做一张。”

  “你将把它放在这儿,莫德?我希望这样。我想把我们的那两间保持原貌,完全当地风格,我已经变得非常陶醉我们的草房了,我喜欢它开放,空气清新,除了我们自己,里面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了。另外,莫德,说到考特尼先生——”

  随后,克莱尔讲到了他,讲了丽莎·哈克费尔德和考特尼刚才在门外的一幕,讲了考特尼扯到了男女共用厕所的特殊价值以及公共水冲厕所作为伟大的人类水准仪的一般价值。

  莫德被逗乐了。“可怜的哈克费尔德夫人。呃,她——不单她,还有我们大家——将会遇到更令人惊异的事情,这,我敢肯定。对,我记得几年前,在野外考察,艾德莱和我第一次遇到混用公共厕所时的情形。我们的考特尼先生是正确的,你知道。关于这一习俗有许多可说的。他在这一点上也是正确的,只是他对历史的记忆稍微有点不确切。那是在十七世纪的英格兰,一位妇人会离开她的马车、客人和仆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路边寻方便。在十七世纪的法兰西,一位贵妇人会同男朋友肩并肩地坐在厕所里,边交谈边解手。这是在王朝复辟时期,理查德·克伦威尔被赶下台之后,那是一个反叛虚假做作的时期。妇女在真乳房上罩上高耸的蜡制人造乳房,不穿内裤。我永远忘不了卡萨诺瓦和歌唱家费尔夫人会面的故事,它对当时上层社会的道德极有代表性。卡萨诺瓦看到3个小男孩在费尔大人的身边戏耍,他对3个孩子的模样相差很大表示惊奇。‘当然不一样,’费尔夫人说。‘最大的那个是达克·安尼西的儿子,老二是科姆特·埃格蒙特的儿子,老三是科姆特·梅生卢格的儿子。’卡萨诺瓦连忙道歉,‘请原谅,夫人,’他说。‘我以为他们都是您的孩子呢。’夫人笑了,‘他们正是我的孩子,’她说。”

  克莱尔毫不隐瞒自己的快活。“太妙了!”她喊道。

  “妙什么,克莱尔,真正妙的是我们俩,我们站在这儿的草房顶下,在太平洋的中心,回忆300多年前开化的法兰西和英格兰的自在风俗——并且发现它们几乎同一个半波利尼西亚人部落的道德习惯相一致,至少在厕所问题上是这样。”

  在克莱尔脑海里某个地方,考特尼的修长身影在游荡,她好似随意地提起了她。“不管怎么说,托马斯·考特尼开始了这一不寻常的——或者我应该说是追根式的——讨论。我看到他离开这儿那么晚很感惊奇,他一直同你在一起吗?”

  “是的,在家具搬进来以前,我们一直坐在露兜衬垫子上交谈。他是一个吸引人的家伙,博览群书,经历坎坷,在所有事情上持极端解放的观点。他简明扼要地给我介绍了这里的有关禁忌,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介绍了在这个社区里什么是崇高、威望和神圣。他解释了些许我们必须懂得的日常规矩和行为举止。我很受启发,我将制定一些注意事项,明天一早开个全体会议。我想每个人都该知道他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以及在通常情况下,他会遇到什么,怎么处理。考特尼先生是极其明白的,他对我们在这儿有不可估量的帮助作用。”

  “他——他告诉过你关于他自己的什么事情?”

  “只字未提。关于个人,他从不涉及或避而不谈。他倒是向我问过你和马克,你看来已经给他留下了一个有利的印象。”

  16

  克莱尔立刻警觉起来。“关于我和马克?问了什么?”

  “你们俩结婚多长时间了?你们是否有孩子?你们在哪儿和如何生活?马克干什么你干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

  “你都告诉他了?”

  “出于礼貌,仅讲了一点点,我不认为我应该把你们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谢谢,莫德,你是对的。那——他还问过别人的情况吗?”

  “一点点。他不得不了解我们每个人的特长、爱好,这样他可以为我们的调查作出安排。但未涉及任何别人的个人问题,只有你和马克。”

  克莱尔咬着下唇。“他多么不一般——来到这儿——还有他的——这我说不清,在这么多方面不一般。我希望我能发现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莫德将椅子移向桌旁。“你今晚就有个机会,”她说着,坐下来,开始安放她的笔记本。“鲍迪头人要在他的草房里为我们举行盛大欢迎宴会。非常隆重和重要。头人和他的妻子胡蒂娅、儿子莫尔图利和妇媳爱特图,还有一个侄女,现在住在他们家里,呃,特呼拉,她的名字叫特呼拉。我和我的直系亲属,就是你和马克,被邀请前往。考特尼先生将作为中间人带我们一起去。”

  “是一种什么样的宴会?”克莱尔想知道。“我们穿什么,还有——?”

  “你穿你的最好而且最简单的连衣裙。那儿会很暖和。至于宴会,考特尼先生提到,会有一、二个讲话,听音乐和不停地吃喝——当地食物,还有当地饮料、还有娱乐和表示友谊的仪式。此后,我们便拥有了官方权威,可以在村子里到处自由行动,并被视为部落中的一部分了。宴会在天黑时开始,别忘了告诉马克准备好按时出席,还有你。我们可以等待考特尼先生大约在8点钟来叫我们。会很有趣的,克莱尔,一种新经历,我敢保证。”

  晚上10点到11点之间的某个时刻,在目前的状况克莱尔无法看清她那金表小表盘上的准确时问。她记起了莫德先前的预言,心下承认其言不谬。在鲍迪头人宴会桌旁的每一秒钟都充满奇异和乐趣;在他那巨大的黄色竹草房的圆顶下的每一分钟都是一种新的经历。

  她已不再是她自己了,她明白,就是说,不是近来的她自己了,也不是最新调整后的她自己,而是一直在持续的惊异和欢快。

  在她无法弄清准确时间之后,脖颈却似乎在向上飞长——“现在我正像一架从未见过的巨大望远镜一样的伸长!”很久以前,当爱丽丝在奇境里变成9英尺多高时,她曾这样喊过——就像爱丽丝那样,克莱尔自己的脑袋几乎要顶着天棚了,随之却又自由飘动起来,越升越高,高高飘动在一个有着人类生命迹象的几乎独立的星球之上。从高空中,她那拉长了的自我俯视着她的夜晚世界的渺小轮廓。有被擦得发光的石头地面和冒着烟的地炉,在房中央,地炉和平台之间,是低矮的矩形御餐桌,上面仍然堆集着吃剩的烤乳猪、腌葩华、辣芋头饺子和椰酱、熟面包果、山药和红香蕉。桌子四周是他们9个人,包括这颗高翔的脑袋所属的躯体,盘腿坐在垫子上(只有在桌子顶端的头人鲍迪·赖特坐在只有1英尺高的矮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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