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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这样好吗,如果你愿意,我就待在这里,或是城里,或是随便什么地方。你家里人回来之后,我就径直跟你丈夫谈,向他说清楚现在的局面,这事不容易,不过我会做到的。”

  她摇摇头。“理查德绝不会接受,他不是这样想问题的。他根本不理解什么魔力、激情以及其他我们谈过的、经历过的一切,他也永远不会理解。这不一定说明他是次一等的人。只不过这一切离他毕生感受过的或想过的太远了。他没法应付这样的事。”

  “那么是不是我们就让这一切付诸东流?”他很严肃,没有笑容。

  “这我也不知道。罗伯特,奇怪得很,你已经拥有了我了。我原来不想让人拥有,也不需要。我知道这也不是你的意图,但是事已如此。我现在并不是在草地上坐在你身旁,而是在你的身体内,属于你,心甘情愿当一个囚徒。”

  他回答说:“我不能肯定你是在我体内,或者我是在你体内,或者我拥有你。至少我并不想拥有你。我想我们两个都进入了另一个生命的体内,这是我们创造的,叫做‘咱们’。”

  “其实,我们也不是在那个生命里面,我们就是那个生命。我们都丢掉了自己,创造出了另一样东西,这东西只能作为我俩的交织而存在。天哪,我们就是在相爱,天上人间爱能有多深就爱得多深。”

  “跟我一起走四方吧,弗朗西丝卡!这不成问题。我们可以在大漠的沙堆里做爱,在蒙巴萨的阳台上喝白兰地,瞭望阿拉伯三角帆船在初起的晨风中扬帆启航。我要带你去狮之国,到孟加拉湾边上一座古老的法国城市,那里有一个奇妙的屋顶饭店,还有火车穿过山间隧道,还有比利牛斯山的高处巴斯克人开的小旅店,在印度南部的老虎保护地的一片大湖中央的岛上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如果你不喜欢大路上的生活,那么我就找个地方,开个店,专摄当地风光,或肖像,或者干一行随便什么能维持我们生活的营生。”

  “罗伯特,我们昨夜做爱时你说的话我还记得。我不断地在你耳边说你力量多大,天哪,你可真是强有力。你说:‘我是大路,是远游客,是所有下海的船。’这是对的,你是这么感觉的,你感觉大路就在你身体里面。不,还不止如此。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清楚,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本人就是大路。幻想与现实相遇的夹缝,就是你所在的地方,在外面大路上。大路就是你。

  “你就是那旧背包,那辆叫做哈里的卡车,那飞向亚洲的喷气式飞机。我也愿意你是这样。假定如你所说,你的物种进化的分支是一条死胡同,那我也要你以全速冲向那终点。可是同我在一起你就不一定能这样做。你难道看不到,我是多么爱你,以至于我不忍看你有一时一刻受到约束。这样做等于把你这个野性的、无比漂亮的动物杀死,而你的力量也就随之而消亡。”

  他要开口说话,被弗朗西丝卡制止了。

  “罗伯特,我还没说完,假如你把我抱起来放进你的卡车,强迫我跟你走,我不会有半句怨言。你光是用语言也能达到这个目的。但是我想你不会这样做。因为你太敏感,太知道我的感情了。而我在感情上是对这里有责任的。

  “是的,这里的生活方式枯燥乏味。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浪漫情调,没有情欲,没有在厨房里烛光中的翩翩起舞,也没有对一个懂得情爱的男人的奇妙的感受。最重要的是没有你。但是我有那该死的责任感,对理查德,对孩子们。单单是我的出走,我的身体离开了这里就会使理查德受不了,单是这一件事就会毁了他。

  “除此之外,更坏的是,他得在当地人的闲言碎语中度过余生:‘那人就是理查德·约翰逊,他那意大利小媳妇几年前跟一个长头发的照相的跑了。’理查德必须忍受这种痛苦,而孩子们就要听整个温特塞特在背后叽叽喳喳,他们在这里住多久就得听多久。他们也会感到痛苦,他们会为此而恨我。

  “我多么想要你,要跟你在一起,要成为你的一部分;同样的我也不能使自己摆脱我实实在在存在的责任。假如你强迫我跟你走,无论用体力或是用精神力量,我说过的,我都无力抗拒。我对你感情太深,没有力气抗拒。尽管我说了那么多关于不该剥夺你以大路为家的自由的话,我还是会跟你走,只是为了我自私的需要,我要你。

  “不过,求你别让我这么做,别让我放弃我的责任。我不能,不能因此而毕生为这件事所缠绕。如果现在我这样做了,这思想负担会使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是你所爱的那个女人。”

  罗伯特·金凯德沉默不语。他知道她说的关于大路、责任以及那负疚感会转变她是什么意思。他多少知道她是对的。他望着窗外,内心进行着激烈斗争,拼命去理解她的感情。她哭了。

  随后他们两个长时间抱在一起。他在她耳边说:“我只有一件事要说,就这一件事,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任何人说,我要你记住:在一个充满混沌不清的宇宙中,这样明确的事只能出现一次,不论你活几生几世,以后永不会再现。”

  他们那天夜里——星期四夜里——又做爱,在一起躺着互相抚摸,悄悄耳语,直到日出之后很久。然后弗朗西丝卡睡了一会儿。等她醒来时已是红日高照,而且已经很热。她听见哈里的一扇门嘎嘎作响,就披衣起床。

  她到厨房时他已煮好咖啡,坐在桌子旁抽烟。他对她笑笑。她走过去把头埋在他脖子里,两手插进他的头发,他的胳膊搂着她的腰。然后他把她转过来,让她坐在怀里,抚摸着她。

  终于他站了起来,他穿上了旧牛仔裤,干净的咔叽布衬衫上两条橘黄色的背带,那双红翼牌靴子系得很紧,腰里插着那把瑞士军刀。他的照相背心挂在椅背上,口袋上露出快门线。牛仔已经穿扎停当,准备上马了。

  “我该走了。”

  她点点头,开始哭起来。她看见他眼中有泪,但是他一直保持着他特有的微笑。

  “我可以给你写信吗?我想至少给你寄一两张照片。”

  “可以,”弗朗西丝卡用挂在柜门上的手巾擦着眼睛说,“我可以找个借口解释收到一个嬉皮士摄影师的邮件,只要不太多。”

  “你有我在华盛顿州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对吧?”她点点头。“如果我不在家,你就给《国家地理》杂志社办公室打电话,我来给你写下电话号码。”他在电话边的小本子上写上了号码,撕下那一页交给了她。

  “你还可以在杂志上找到电话号码,向他们要编辑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总是知道我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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