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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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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禁不住微微一笑,想象弗朗西丝卡·约翰逊带着这张纸条和大头针在黑暗中驱车到桥头的情景。五分钟之后,他回到镇上。当德士古加油站的人把油箱加满,核对油量(“下去了一夸特”)时,他用加油站的投币电话打电话。薄薄的电话簿让油污的手指翻得黑不溜秋。有两个“R.约翰逊”的名字,不过其中一个有镇上的地址。 他拨了乡下的那个号码等着。厨房电话铃响时弗朗西丝卡正在后廊喂狗。第二下还没来得及响时她拿起听筒:“约翰逊家。” “喂,我是罗伯特·金凯德。” 她体内又跳动起来,像昨天一样。好像有一根东西从胸部插到腹部。 “收到你的字条了,W.B.叶芝做信使,以及种种一切。我接受邀请,不过可能要晚一点。天气很好,所以我计划拍摄——让我想想叫什么来着?杉树桥……今晚拍。完事可能要九点钟之后了,然后我还要洗一洗,所以到这儿可能要九点半到十点。行吗?” 不行,她不愿等这么长。不过她还是说:“当然可以,把工作做完吧,那才是重要的。我来做一点很方便的东西,等你来了一热就行了。” 然后他又说:“如果你愿意来看我拍照也很好,不会妨碍我的,我可以在大约五点半来接你。” 弗朗西丝卡思忖着这个问题。她愿意跟他一道去,但是有人看见怎么办?假如理查德知道了,她怎么跟他说? 杉树桥与新的公路平行,在河上游的五百码处,是水泥桥。她不会太引人注意,会吗?不到两秒钟,她决定了。“好吧,我愿意。不过我自己开我的卡车去那里跟你会面,什么时候?” “大约六点钟。那么在那里见你,对吧?回头见。” 以后整天时间他就在当地的报馆里翻过期的报刊。小镇挺秀丽,有一个蛮舒服的县政府广场,他就坐在那里树荫下的长板凳上吃午饭,一小袋水果、一些面包,还有从街对过咖啡馆里买的一瓶可乐。 他走进咖啡馆去买可乐带走时刚过午后。就像在早年荒野的西部酒馆里出现了当地的枪手一样,热闹的谈话中断了一小会儿,大家都打量他。他讨厌这样,觉得不自在,但这是所有小镇的标准程序。有个新来的人!跟我们不一样!他是谁?他来这儿干什么? “有人说他是个摄影师。说是看见他今天早晨在猪背桥那儿,带着各式各样的相机。” “他卡车的牌子说明他是从西部华盛顿那边来的。” “整个早晨都在报馆里。吉姆说他翻报纸找关于廊桥的资料。” “是啊。德士古的小费希尔说他昨天到过那里打听去所有廊桥的路。” “他要知道这干什么?” “怎么会真有人要这些桥的照片?都挺破的,快塌了。” “他头发可真长,有点儿像那些‘甲壳虫’的家伙,或者还有那个叫什么玩意儿来着?嬉皮士!是不是?”这句话引起后边雅座里和邻桌一阵哄笑。 金凯德拿着可乐走出门去,那些目光还在盯着他。也许他请弗朗西丝卡出来是犯了一个错误,为她着想,不是为他自己。如果有人在杉树桥看见她,消息就会由德士古加油站的小费希尔从过往行人那里接过,然后在第二天早餐时传到咖啡馆。也许比这还快。 他已经体会到千万不能低估小镇传递小消息的远程通讯效应。对苏丹饿死二百万儿童可以完全无动于衷,可是理查德·约翰逊的妻子和一个长头发的陌生人在一起出现,这可是大新闻!这新闻可以不胫而走,可以细细咀嚼,可以在听的人的心中引起一种模糊的肉欲,成为那一年中他们感觉到的唯一的波澜。 他吃完午饭走到县府广场停车场的公用电话亭,拨了她的号码,铃响三次时她接电话,稍稍有点气喘。“喂,还是罗伯特·金凯德。” 她立刻胃里一阵紧缩,她想,他来不了啦,一定是打电话来告诉我这个。 “我直截了当说吧。由于小镇人的好奇心,如果你今晚跟我一块出来有问题,那就别勉强。坦率地说,我对这里的人怎么想我,完全不在乎,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晚些时候会到你这儿来的。我要说的是我可能不该请你出来,所以你无论如何不必勉强,尽管我很愿意你跟我一起去。” 自从上次通话之后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是她决心已定。“不,我想看你工作,我不担心闲话。”她实际是担心的,但是自己身上有某种东西在主宰着,要做冒点风险的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就是要到杉树桥去。 “好极了。我只是想再核实一下,待会儿见。” “好吧!”他很敏感,但她早就知道了。 他四点钟回到汽车旅馆,在洗涤池里洗了点衣服,穿上一件干净衬衫,另外放了一件在卡车里,还有一条咔叽布裤子和一双棕色凉鞋,那凉鞋是他在一九六二年摄制关于通向大吉岭的那条微型铁路的新闻时在印度买的。在一家小酒馆买了两箱六瓶装的百威啤酒,把其中八瓶——最多能放进八瓶——放进冷藏箱,排在那些胶卷周围。 真热,天又真正地热起来了。艾奥瓦近黄昏的午后骄阳淫威所到之处,水泥、砖、土已吸足了热气,此时更火上添油,从西方火辣辣地照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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