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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他在那儿的时候从未提起过比里。有几次在谈到个人问题时,他说自己离婚了。他不想让人知道更多的情况,不想讨论,不想解释,不想谈比里。但是这不过是表面情况。他还是想着比里。他好几次想打电话,问他可好,要和他谈话。他还是忍住了。他留过一个电话号码给他们,要是发生意外,他们会打电话来的。

  几个飞行员在海滩上组织排球比赛,特德在火岛久经锻炼,很快就赢得了他们的尊重。比尔、罗德和唐称他为:“特德老兄”;在混合比赛中,比玛丽乔、蓓蒂安和陶丽李叫他“亲爱的特德”。日子一天天迷迷糊糊过去了。他游泳、打排球、游泳、打排球、吃喝、游泳。晚上他跟陶丽.李在一起,她是杰克逊维尔人,是个二十四岁、年轻漂亮的姑娘,从未到过华盛顿以北的地方,在亚特兰大——迈阿密航空公司当空中小姐。他们俩在他的房里同床,然后她回自己房间去睡觉,因为她跟蓓蒂安同住一室,不想博个坏名声。后来他简直想不起他们谈了些什么。谈的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身边眼前的事情,比如天气多好、排球多有趣、饭菜多可口等等。他们很少谈自己的职业。他没把比里的事告诉她。星期六早晨,她结清了账单,准备回去上班。她谢谢特德,因为他使她的假期过得十分愉快,特德也为同样的理由谢了她。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答应如果到对方所住的城里去就通电话,就这样结束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义务有限的假日关系;它是半热带风情、半罗曼蒂克的。

  星期天,他回到了洛德台尔堡。他在住宅区外面下了出租汽车,向池边走去。珊迪第一个看见他,朝他挥挥手。比里从凉椅后面出现向他跑来。他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沿着通向池边的小路,全速朝他跑来,一边不断喊着“爸爸,爸爸”接着他跳到了父亲怀里。特德抱着孩子朝家人走去,一路听他诉说如何跟米老鼠握手;他这时心里很明白.尽管自己感到有必要离开一些时候,独个儿呆一些时候,暂时摆脱一下好自由一些时候,他终究还是非常惦念自己的孩子。

  比里现在进了有三十二个孩子的班级,不再呆在自自己的小天地里了。比里克莱默得搞清楚这个道理,沙孟赛家的两个孩子也是一样。第一天特德送比里上学,大楼门口全是跳跳蹦蹦、互相拥抱或是互相殴打的孩子。父母在外边尽管喊:“喂,喂,好啦!”可大部分孩子只当耳边风。比里小心翼翼的,特德领着他走上幼儿园大楼的台阶,到101室去——他仿佛记得自己以前的生活里也碰到过101室。特德停留了几分钟,然后走了——“维柳施卡太大会来接你的、回头见,你是个大孩子了。”比里进学校啦。尽管特德感到离别的悲伤和光阴的流逝,他还是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总算把比里送到这儿来了。看来他跟旁的孩子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苔尔玛对特德的秋季社交活动评价不高。

  “你在退缩了。你不出去玩了。”

  “我有六个电话号码,只要上亚特兰大——迈阿密航空公司去就能约见一个姑娘,而且我还看中比里班上一个同学的妈妈,她那副模样就象《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而且手上没有结婚戒指。”

  “只要你保持交往,就好了。这有好处……”

  “对什么有好处,苔尔玛?”

  “讲不上来。我妈以前者是这么说。大概对交往有好处吧。”

  一天早晨,他走到沙盂赛G的母亲身边,问她是否有空去喝杯咖啡。他们上附近一家咖啡馆去,开头谈孩子的事,接着她告诉特德她已经离婚了,有个朋友,她还建议他们的保姆把孩子领在一起,他心目中的奥黛丽赫本就从约定喝咖啡发展到为女约约定吃点心。特德能理解。孩子们也需要社交活动。

  他加入了学校里的家长联谊会,以便当好关心孩子的爸爸,还报名参加通讯委员会的工作。因此当学校举行“开放周”,让家长参加学校活动时,他就请自己公司的美术部门印了一份向来宾散发的小册子。有一次班会,特德克莱默坐在一张小椅子上,头上挂有一块橡木板,上边画着“我们的朋友——春夏秋冬”的示意图。比里的教师叫皮尔斯夫人,年纪很轻,穿着从印度进口的衣服。她勾起了特德对他自己的加里特大太还有更早的平斯托克太太的暇想,他想把皮尔斯太太带到衣帽间里,在水汀的水汽和湿套套的气味中亲热一番。

  特德的公司里流传着谣言。据说董事们不满意美国杂志业的收益,还说董事长跟人说过这个月内就要结束出版业务。特德非常生气。他又可能要失业啦。生活来源是他最关心的大事,可是他却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去保护它,这不能不使他深感不安。他一直埋头苦干,成绩斐然,可是现在他可能又要徘徊在街头,重温旧日的恶梦啦。

  杰姆奥康纳打电话给在加拉加斯的董事长。第二天早晨,收到一份供公司内外使用的回报,声称绝无停止出版业务的计划。但是,来刊登广告的人听到了风声,都小心提防着,有些人取消了合同。特德和奥康纳在获得经理处继续营业的保证后,就想方设法恢复公司在广告刊登者心目中的声誉。特德决心单凭毅力也要挽救公司和自己的职业。奥康纳和他的关系户进行联系,特德则四出拜访客户,为新的业务展销写稿,积极进行一项市场研究报告,根据市场调查制订了展销计划,并且亲自设计在梅迪逊大道上办了个男式服装展览,借以表示公司仍在营业。他不分日夜地工作了三星期,谣言逐步平息了,新的定货也来了。特德帮助公司避免了一场危机。公司继续运转,他也可以在一段时期内有了工作。他还没能解决的是自己的金钱——生存问题。他很可能再次失业,而目前他在银行里的存款只有一千二百元。《纽约时报》上的一篇文章估计在纽约把一个孩子抚养到十八岁得花八万五千元,这还不包括雇管家的费用在内。

  他的朋友拉里的日子倒过得挺好。他和艾伦在火岛上买了一幢房子。

  “你哪儿来的钱呀,拉里?”

  “喏,在公司里交了点好运,而且别忘了,我们现在有了两份收入。”

  两份收入,这是诀窍。他想到了一个有收入的人,她是个艺术创作室的设计师。维维安佛雷泽今年三十一岁,容貌动人,稳重老练,年薪可能有二万元。尽管她在外麦上颇重修饰,但至少有一个人看到的只是她的钱而已;如果让她知道,她准会大吃一惊。他想到竟能依靠外力带来感情上的稳定和经济能力,不禁乐滋滋的。任何一个到他家来的人最后总会上他卧室去,而不论他是喝桔子水或作恶梦都会惊动家里的小侦探,他会带领他的人马闯进来;特德一点儿拿不准他自己的人马是否能和比里的人马保持融洽,也不知道该如何避免这些问题。

  一天晚上,比里和维维安短暂地见过面后,特德问比里:“你喜欢维维安吗?”不过他也觉得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希望听到的回答是:“噢,是的,她挺好。我可以跟她单独聊天,而且你也知道:一位商业艺术家除了带来感情以外,还能增加我们的收入。”孩子实际上的回答是: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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