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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他把三千元还给了哥哥,还从旧书店里挑来一册《1944年捧球名人录》一起寄去作为礼物。他在信上写着“圣路易白朗队后来究竟怎么样了?”在写信末的问候语时,他想起以前给哥哥写信时总是不冷不热地写些“祝好”、“问好”、“再见”之类的话。这次他可以写“爱你的特德”。

  夏天,他根据苔尔玛的推荐,在一个白天儿童夏令营给比里登了记。去年夏天是苔尔玛因查理短期生活中的最后—个夏天,芹姆就在这个夏令营里。

  “今年夏天查理不大乐意付钱,”她说道。“我想他最好让我们整个夏季坐在家里,连空调也关掉。”

  一个下午,特德利用中饭时间去参加五岁儿童家长会。实际上这是个“妈妈会”,房间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他跟妇女们坐在一起,还见到了比里的辅导员——一男一女,都是大学生,可是特德觉得他们象是十四岁的孩子。特德记下了比里的必需品——姓名标签、多加一双胶底运动鞋、还要一身替换的衣服。他感到旁人在瞪着他。你们这些人以为我是什么,鳏夫吗?以为我失业了而妻子倒在工作中吗?我敢打赌你们猜不中。当首席辅导员描述夏令营中典型的一天生活时。特德不安起来了。游泳池,安全吗?一整天,比里会不会觉得寂寞?他的比里要乘上公共汽车出城,比出租汽车兜风的路程还远呢。到了秋天,比里要上学了,上一所真正的学校,门把手上刻着“教育委员会”的宇样:那时要开会,还要进行忠诚宣誓。他们会接管他。他那天真的小宝贝将要过集体生活。他担心比里的棱角会被磨掉,他会跟别的孩子一样,只不过是领取牛奶的行列中的又一张小脸。现在比里先进夏令营,然后上学。特德由于将要和他分开而感到牵肠挂肚。

  早上特德总要跟埃塔一起等夏令营来的车,可是比里已经不好意思当着别的孩子的面跟爸爸吻别啦。握手似乎又太大人气了——特德还不愿意采用这种方式。他的折中办法是拍拍比里的脊背。

  孩子们开始感到外部世界的存在,并且提出问题,比里也是这样。

  “爸爸,妈妈在哪儿?”

  “你妈在加利福尼亚。”

  “她改嫁了吗?”

  “改嫁?据我所知,没有。你哪儿学来这个词的?”

  “夏令营里的卡拉。她的父母离婚了,她妈妈又改嫁了。”

  “对,有这种事。离婚以后有些人会改嫁和另娶。”

  “你打算另娶吗?”

  “说不上来。”

  “你预备另娶菲丽丝吗?”

  菲丽丝,那个律师。特德几乎把她忘了。

  “不会的,比里。”

  “爸爸。”

  “什么,比里。”

  “你会跟妈妈重新结婚吗?”

  “不会的,比里。爸爸和妈妈决不会重新结婚的。”

  杰姆奥康纳叫特德休假两个星期,希望他出外去散散心。

  “瞧着办吧。”

  “特德,你为工作忙得累死了。你的生活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你已经累垮了吗?”

  他决定不去火岛,因为他不愿意再看别人发生精神崩溃症。他查阅了旅行广告,有两人一组的旅游。这正投特德所好,因为他是两人一组:他和他的影子。旅行期间比里总在他跟前,除非他雇个女佣照看他,以便到酒吧间去兜搭。这算不上舒服的度假。他累了。失业的那一段时间搞得他筋疲力尽,他干得太猛了。他知道从早到晚跟比里在一起,比里会象任何孩子一样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他就会得不到休息,也无法恢复体力。最后他决定在八月份休假两星期,他们早该合家团聚一下,所以第三个星期去跟技尔夫和佛罗里达的家人呆在一起,然后再回纽约来过一个礼拜。比里白天全在夏令营,他可以独个儿休息,打磕睡,看电影,呆在家里,在床上吃巧克力冰漠淋,或收看白天电视节目;总之,可以好好地轻松一下。

  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向比里宣布了一条重要新闻,这件事是他先跟嫂嫂证实过的。

  “比里,等到了佛罗里达,我们上迪斯尼乐园去。”

  孩子瞪大了眼睛。他在电视广告节目里看到过迪斯尼乐园。

  “真的,威廉克莱默。你就要跟米老鼠见面了。”

  拉尔夫和珊迪,朵拉和哈罗德都来机场迎接,他们用吃了巧克力的嘴真诚地吻了比里,还送他一袋糖。孩子的外公外婆要是看了准会中风。比里嘴里塞满了糖果,他爱上了洛德台尔堡。他们计划住在附近一家汽车游客旅馆里,在朵拉和哈罗德居住区的游泳池边上过几天。住进旅馆以后,他们跟特德的侄子和侄女聊起来。珊迪原先是芝加哥的歌舞女演员,高高的个子,火红的头发,有一双修长的玉腿,她每次走过游泳池边上,总难免叫那些老头儿的冠状动脉出现危机。他们的大女儿霍里也是身材修长,五官秀丽,虽是黛绿年华,却已学会装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游泳池的救生员已经坠入情网——即使脚下有人没顶,他也会视而不见。他们的另一个孩子杰拉尔德十五岁.是个强壮、结实的孩子,他不断往池子里跳水,不过他只会插蜡烛。他们用年轻人的“噢,好啊”来招呼特德。

  “比里长得多好,”珊迪说道。“可是你这样子够呛。”

  “你别急。等我吃了妈做的饭菜,还要更难看呐。”

  “我做的饭菜?我才不做饭呢,”朵拉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可是同旁人的谈话一句也投漏掉。“我可不为你们那么多人做饭。”

  “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叫拉尔夫请客,”哈罗德说道。

  “拉尔夫,我住在这儿可不要你花钱。”特德说。

  “别提了,我能报销好多呢。”

  “怎么回事?”

  “简单得很。”

  他向朵拉和哈罗德的一个朋友走去,那是个八十开外的清瘦老者,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许劳赛先生,我想请问您是否有兴趣开辟一条运输线路往芝加哥送酒?”

  “你在开玩笑?我对上食品店走一趟都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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