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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睡吧,宝贝。明天是我们在这儿的最后一天,我们得好好玩玩。我们来造今年夏天最大的沙堡。”

  “我不想回家。”

  “嗯,转眼就到秋天了。秋天在纽约可好玩啦。睡吧。”

  “爸爸,坐在这儿,等我睡着。”

  “好的,小猫咪。”

  “我是在乔伊家吃多了爆玉米。”

  在“格萝莉亚之家”的最后一天,编辑艾伦没法从她坐椅上站起来了,她整个夏天没交到一个朋友。正好这里有个精神病学家乔治,根据他的分析,艾伦对暗示意识高度敏感。七月四日,前一个同屋住户没能从椅子上站起来,使她受到了消极影响。这件事将会成为火岛传说的一部分,将会长期留在该岛口耳相传的岛史上:在同一个季节里,在同一幢集体住房里,出现了两例精神崩溃症,开创了最高记录。

  特德要是想重过这种生活,那就不能太正经。火岛这段插曲也许已经结束了,但他明白.前途还渺茫得很呢!

  办离婚只花了七分钟。法官是在议事厅里听取申诉的。律师兼橄榄球迷约翰尚赛采取正面突破战术——几份证词,妻子不作辩驳,医生证明丈夫紧张。特德回答了印好的若干问题,说过去的经历令人领恼,但法官似乎不怎么注意。对方球队没有出场,所以取胜易如反掌。尔后法院判决同意离婚和由特德管养孩子,根据是“残暴与非人道的待遇不能保证安全或适宜的共同生活。十天以后,由法官签署的正式文件寄来了,特德克莱默与乔安娜克莱默根据法律正式离婚了。

  特德认为应该有所表示。他带比里上“麦当劳”去吃饭。庆祝是低调的,因为比里庆祝的只是他要到了一客炸土豆片。孩子对婚姻和婴儿的由来不甚了了,所以特德以前边就避免和他谈论即将举行的诉讼程序,省得给孩予的生活增添烦恼。可是现在,他想该让孩子知道了。

  “比里,两个结了婚的人重又分开叫作离婚。”

  “我知道,塞斯离婚了。”

  “是塞斯的父母离婚了,跟你的爸爸妈妈一样。比里,你的妈妈和爸爸现在离婚啦。”

  “妈妈不是说要给我寄礼物来吗?”

  ——我怎么知道呢,比里。

  “她也许会。”

  特德盯着他看,仿佛在欣赏一幅画;比里戴着“麦当劳”送的王冠。

  “让我再吃些炸土豆片好吗?”

  “不,好孩子,你吃得够多啦。”

  现在是挺愉快的,不过为了今天能够庆祝,他付了两千元。此时同孩子一起吃这种不象样的东西,未免不合时宜。他觉得太亏待自己了。他在餐馆里打电话给一个愿意来带孩子的青年姑娘,叫她晚上来照料比里。他的生活圈子里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和他共同庆祝一番。火岛以后的两个月内,他一直没把心思放在自己的社交活动上。拉里太轻浮了。而他又不想独个儿上酒吧去对陌生人谈论自己的身世。他决定打电话给牙医查理。

  查理同他那个牙科护士迁进了一套小公寓,可是在两个星期的共同生活后他俩就吹了。查理打电话给特德,说男子汉应该互相支持,经常见面。当特德问他当晚是否愿意碰头时,查理真是欣喜苔狂。他俩在二号大道和七十二号街的拐角上见面,那儿一带全是单身者酒吧。他们打算一家家喝过去。特德穿着灯芯绒外套、毛衣和便裤。查理四十五岁,很胖,穿着运动上装和格子花呢裤,呢裤色彩鲜艳,就象光效应艺术派的绘画。

  他们首先选择了“伙伴”酒吧,外表很不错,进门一看,全是穿皮外套的男人。一个牛仔打扮的人站在门口,冲着他们说道:“好啊,虎仔们。”于是他们赶紧打这个牛栏退了出来。接着他们到了“里奥里塔”酒吧,那里的自动电唱机高声叫嚷着,酒吧里的景象跟火岛相似。特德断定这儿的主顾都是些大学生。他一边喝酒,一边听查理宣布特德对查理和苔尔玛的破裂没有责任。“汉塞尔”酒吧间里全是些挺神气的青年男女,特德还以为他们无意中撞上了欧洲青年节呢。在那儿特德听说苔尔玛搭上了查理的一个同事,也是个牙医。“沙巴塔”酒吧里的顾客年纪要大一些,然而还数特德和查理年纪最大。查理在这儿又宣布特德对查理和牙科护士的破裂没有责任。特德因为喝多了伏特加,也拿不准自已是否跟这件事有关。“珠光宝气”酒吧里挤满了一些很世故的老顾客,他们不让这两位新顾客在酒柜边立足,他俩只好沿着街摇摇晃晃地走着,最后到了“重返家园”酒吧,坐上了高脚凳。

  “到现在为止,我们在不同的餐厅里一共对女人讲过十六句蠢话,”特德说。他比查理更意识到在酒吧这种地方,只配用“蠢”这类的词。查理象一张坏了的唱片,不断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嘻,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查理走近一个身穿男童子军制服,极为时髦和漂亮的姑娘,按他常用的手段去勾搭她。童子军走开了,她要到别处去点起营火。

  特德和查理靠在二号大道的墙上,一晚上他们都想着要互诉衷肠。此时正是一吐为快的时候,可是已经醉得无法交谈了。查理说:“我跟你讲过吗,我对乔安娜的事感到相当遗憾?”特德说:“我尽力不去想她。”查理说:“我一直在想苔尔玛,”接着便哭了起来。特德扶着他在街上走,并且以醉汉那种清晰的头脑建议去“绿宝石岛”酒吧喝上临睡的最后一杯;那家酒吧正特价供应八角五分的威士忌苏打。查里想睡觉、特德硬把他拖出酒吧送回家去。然后他振作精神,好让那个新来的看孩子的年轻姑娘觉得他是个地道的绅士。他走进屋子,向那姑娘道谢,说是多亏她帮忙,他才有机会过了个愉快的夜晚。

  他把离婚的事通知了周围的几个人,并且觉得也应该通知乔安娜。当他的律师在安排法律程序时,特德从她父亲那里得到了乔安娜的地址:加利福尼亚州拉乔拉市的一个邮政信箱号码。他打算寄一份文件复本给她。特德和乔安娜父母之间的外交关系并未有所改善。他们又来过纽约,但是跟他没话可谈。“问问他,我们什么时候把孩子带回家,”乔安娜的父亲说。特德想了解他们是否收到过乔安娜的信,但是她母亲说:“要是乔安娜准备把她的活动告诉你,她已经长大成人,自己会告诉你。”特德发现他们对乔安娜也有怨言,从而断定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活动。苔尔玛接受过七年心理治疗,是特德的心理学顾问。她认为乔安娜对父母也有反感,他们可能也不清楚她在干什么。她认为乔安娜本来就是要让特德通知她父母的,这说明她同样在逃离她的父母。

  “不过,你得多考虑自己的心理状态,”苔尔玛说。

  “对,让她见鬼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你该接受治疗。这一切发生在你身上,你不想知道其中原因吗?”

  “问乔安娜去吧。”

  “你也有份特德。为什么不去请教我的医生?”

  “我不想去。已经迟了。”

  他把那些法律文件摊在面前,草拟给乔安娜的信稿:“现在你自由了,可以随便在内华达或纽约结婚了,宝贝。”不,这样写太孩子气了。“兹寄上文件数份,并奉告我们的近况,特别是关于比里的近况。”不,她没问过。他决定把文件装在信封里,不另附短柬,让文件自己说明问题。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用眉目、触摸、言语传递讯息,现在则用离婚证书。

  特德的父母早就许愿说要来纽约,现在终于来了。老两口圆圆滚滚,晒得黑黑的。

  “孩子这么瘦,”他妈妈说。

  “身体很好。他生来就是这种身架子。”

  “他确实瘦。我可不是在餐馆里白干了那么多年”

  他们断定“这个波兰人”没把孩子的饮食料理好;他们在到家时跟埃塔见了面,对待她就象对待跑堂的男孩一样冷淡。朵拉克莱默决定让自己作为祖父母好好地庆祝一番。她把冰箱塞满了她亲自烹调的烤肉和童子鸡,可是比里不肯吃。

  “我真弄不懂,他喜欢吃什么?”

  “试试烘馅饼看,”特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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