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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阿克西妮亚冷得牙齿磕得咯咯响,在缝网上的窟窿。为了可以暖和点儿,他们快步向沙子嘴跑去。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正在用满是疤痕、被水泡得圆鼓鼓的像淹死鬼一样的手指头卷着烟;不停地跳动着,吹嘘说:“一回逮了八条,又一回……”他停了停,抽着烟,默默地用脚指着口袋。

  阿克西妮亚好奇地朝口袋里看看。里面泼刺泼刺直响;活着的鲟鱼还在挣扎。

  “你们倒是跑到哪儿去啦?”

  “鲢鱼把网撞破啦。”

  “缝好了吗?”

  “马马虎虎,把网眼连了连……”

  “好,接着捞吧,捞到河湾处,咱们就回家。下网啊,葛利什卡,你还在等什么呀?”

  葛利高里迈着两只麻木的脚走去。阿克西妮亚冻得还在打冷战,葛利高里从他俩拉着的鱼网都能感觉到她在哆嗦。

  “别哆嗦啦!”

  “我倒想不哆嗦,可是冻得我连气都喘不上来啦。”

  “来吧……把网拉上来吧,这条该死的鱼!”

  一条大鲤鱼在网里跳着。葛利高里加快脚步,拉着木棒往回收网,阿克西妮亚弯着腰朝岸上跑去。退落的河上顺着沙岸哗哗流去,鱼在泼刺泼刺地挣扎。

  “咱们走河边草场吗?”

  “从树林子里走近一点儿。喂,你们那里快完了吗?”

  “你们走吧,我们马上就来。我们把网涮一涮。”

  阿克西妮亚皱着眉头,拧了拧裙子,把装鱼的口袋搭到肩膀上,小跑似地沿着沙子嘴走去。葛利高里扛着鱼网。他们走了有一百多俄文远,阿克西妮亚就哎呀哎呀地叫起来:“我一点劲儿也没有啦!两条腿都冻僵啦。”

  “这有个旧干草垛,你进去暖和暖和,怎么样?”

  “也好。要不然我是走不到家了。”

  葛利高里把草垛顶掀到一旁,掏了一个窟窿。堆久了压得瓷实的干草散发出一股腐朽的热气。

  “爬到当中去。这儿就像炉炕上一样热乎。”

  阿克西妮亚扔下口袋,钻进干草垛,干草一直埋到脖子。

  “这简直是天堂!”

  葛利高里冻得打着哆嗦,躺在旁边。从阿克西妮亚的湿漉漉的头发上散发出轻柔的诱人的气息。她仰面躺着,半张着嘴,均匀地呼吸着。

  “你头发上的气味真醉人。你知道吗,就像那白色的小花的香味……”葛利高里俯下身小声说。

  她默不作声。她的眼睛望着下弦的月亮,目光迷离、冷漠。

  葛利高里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突然把她的头扳到自己身边。地用力挣脱,站了起来。

  “让我走!”

  “小点儿声。”

  “让我走,不然我可要嚷啦!”

  “等等,阿克西妮亚……”

  “潘苔莱大叔!

  “是迷路了吗?”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从山植树丛里应声喊道,原来离他们很近。

  葛利高里紧闭着嘴唇,从草堆上跳下来。

  “你喊什么呀?可是迷了路吗?”老头子走过来,又问道。

  阿克西妮亚站在草堆旁边,整理着歪到后脑勺子上去的头巾,头上冒着热气。

  “倒没有迷路,可是冻得真够呛。”

  “唉,真是妇道人家。瞧,这不是草垛嘛,钻进去暖和暖和。”

  阿克西妮亚微微一笑,弯身去拿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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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到野营集合地谢特拉科夫村,有六十俄里路。彼得罗·麦列霍夫和阿司塔霍夫·司捷潘坐在一辆车上。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同村的哥萨克:一个是费多特·博多夫斯科夫,这个年轻人长得有点儿像加尔梅克人;一个是禁卫军阿塔曼斯基团,属于二期征召的士兵赫里桑福·托金,外号叫赫里斯托尼亚;还有炮兵托米林·伊万,他是到佩尔西阿诺夫卡去的。喂过第一次牲口以后,把赫里斯托尼亚的标准马和司捷潘·阿司塔霍夫的铁青马套在车上。其余的三匹马都没有卸鞍子,跟在车后头。身体像所有的阿塔曼斯基团的兵士一样健壮、带点儿傻气的赫里斯托尼亚赶车。他坐在前面,脊背弯得像车轮似的,把透进车篷的光线全遮住了;他用震耳的低沉的声音吆喝着马。彼得罗·麦列霍夫、司捷潘和炮兵托米林躺在蒙着新防雨布的车篷里抽烟。费多特·博多夫斯科夫跟在后面走;看得出,他那两条加尔梅克人的罗圈腿,走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一点也不吃力。

  赫里斯托尼亚赶的车走在最前头。后面还跟着七八辆车,车上都拴着没有卸鞍于的和卸了鞍子的马匹。

  大路上尽是欢笑和呼叫声、拖着长腔的歌声、马嘶声以及空马镫的撞击声。

  彼得罗枕着干粮袋躺在那里,拧着黄色的长胡子。

  “司捷潘!”

  “啊?”

  “我们来唱支军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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